這還遠遠不夠。
李琅玕從刑部大牢走出來的時候就感受到了圍觀羣衆的憤怒。他們像一羣蠻橫地牛犢兒,沒頭沒腦的向前衝着,還要求把大理寺官員就地正法。
快想想。
再想想啊,李琅玕。
他坐在馬車上猛敲了一下自己的腦殼,留給自己的時間並不多了。
。。。。。。
血書?
對了。血書!
那封血書自己在證物裏見過。縣城之子是讀過書的,這個在他得到的線索中有提到過,所以那封血書寫的很有文采,文人墨客聽者無人不同情的的那種文采。
可他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就有使勁兒回想了一下屍體被發現的經過。
“師傅,掉頭,快掉頭,回刑部大牢。”,李琅玕掀開馬車的簾子急忙吩咐道。
他想到了,他終於想到了。
屍體發現的那條巷子裏住的是這兒方圓幾裏最貧窮的巷子,基本都是附近集市上開散攤兒的小商販們。按理說他們應該世世代代都是做這種生意的,沒有什麼文化。
“王爺。”,刑部尚書見到李琅玕又匆匆折返就知道他肯定是有發現了什麼新線索。
“發現屍體當天的圍觀羣衆是否從大理寺轉送到刑部了?”,李琅玕開門見山就問人去哪兒了
“是這樣的王爺。如今百姓們每日也在刑部門口遊行。人雖然是轉移過來了,但是迫於壓力,我們還是放了一部分人的。放人這件事我們也是向上面請示過的”,刑部尚書自以爲很有耐心的跟李琅玕解釋道。
“那個第一個拿血書的人呢?”,李琅玕纔沒功夫聽他在這兒耐心解釋,他無非就是想撇清自己身上的關係罷了。
“那人還在,不過最多關到明天早上了,再關下去也確實不合規矩了。”
那就好,那就好,沒放走那就好。若是放走了,人怕是就再也回不來了。
“王爺是否現在就要提審他?”,刑部尚書小心翼翼地發問,就害怕自己哪句話說錯了又得罪了眼前這位爺。
“不是現在。”,李琅玕轉念一想自己現在就點出疑惑當面去問實在太莽撞了。“先把他的口供,和所有被帶進來的圍觀羣衆的口供裏,只要提到他的都給我拿過來。”
要先找破綻。
李琅玕奇怪的原因就在於,那條小巷子內富貴人家根本不會進,而且道口狹窄,就算是裏面發生了什麼熱鬧事兒,也不會有人特意進去圍觀的。所以當天在現場圍觀的人基本都住在附近。
所以破綻就是。。。。。。
那個人,爲什麼識字!
那封血書裏可有不少生僻字,那人是怎樣一字不落的完整念出來的。
圍觀羣衆口供一:
問:你可認識那個念血書的人?
回答:不認識,沒在巷子裏見過。
問:那封血書的內容你聽懂了嗎?
回答:中,中間那兒聽懂了,就說是,就說大理寺殺人了。其他的,其他的就沒聽懂了,我沒讀過什麼書。
還有幾份對念血書的人有印象的口供大致都是這樣描述的。他們都不太理解文章中的抒情部分嗚呼哀哉的在說些什麼,只是大概聽懂了敘事部分罷了。
“把那個人帶上來吧,捂上他的眼睛。”
“是。”
那人果然是個壯漢,比李琅玕還高上一頭。
他被兩個獄卒帶上來時眼睛上已經被蒙上了黑布。李琅玕這樣做是爲了讓他對四周的環境以及對手失去判斷,從而誘導他更容易暴露馬腳。
“姓名。”,李琅玕壓低聲音問道。他沒有搬出自己的身份也是爲了降低他的警惕心/
“官爺,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了。”
多冷靜的回答,這已經是暴露的開始了。民畏官,這就像是刻板印象很難改變,這人卻能如此冷靜。之前重審的幾個百姓,基本就是問什麼,答什麼,生怕被懷疑不夠配合。
“回答我。”,李琅玕的聲音又威嚴了幾分。
“何勇。三十六歲。”
“哪裏人士。”,李琅玕問的基本都是在口供上記錄的基本問題。再問一遍的原因也很簡單。若是獄卒第一遍審訊時這些信息只是他隨口胡編亂造的,第二次詢問時就很容易有所出入。
“湖州人士。”
看來這人是有備而來,這些基本問題裏面基本都沒出差錯。
“你不住那個巷子裏?”
“是的。草民家住京城外的河西鎮。”
他看口供記錄中並沒有提及有關家人的信息,已經讓刑部前去調查了。
李琅玕開始詢問案件有關的事情了。
“那封血書,是你第一個拿起來看的?”
“是。”,這話說的倒是理直氣壯。
“爲什麼?”
“好奇唄!我那時離得屍體很近,就看見了那個白手帕上有字,想拿起來看看。”,膽兒大,好奇,真是個不錯的藉口。
“你既然不住在那個巷子裏,又爲什麼出現在案發現場?”
“草民是個馬車伕。那天是主人家要進草料讓我去搬才路過的。聽見那個小巷子裏有人尖叫才進去的。”
馬車伕?李琅玕提筆在書案上對那位刑部尚書寫道:去核實一下。
“那麼早,就去進草料?”
“是啊,管家一早就說沒了草料。馬餵飽了才能送家裏的大人上早朝啊,所以天還沒亮就出了門。”
“你識字?”
“回大人,草民小時候讀過幾年書。識得一些字。”
就這樣一問一答,除了他們兩個的說話聲外在狹窄的牢房裏迴盪之外,還有隔壁刑具間磨刀的“嚯嚯”聲,好像生鏽了一樣,在緊張的氣氛裏格外刺耳。
是盛夏,那人額間已經滲出了一層薄汗。
“那封信上的內容,你還記得多少?”
“這,草民得回憶回憶。額。。。。。。”,他猶豫了一會兒,回答道:“不太記得起來了,只知道說的是什麼事兒。”
“記不起來了?”
“是。”
“連死者在帕子上的署名是什麼都記不起來了。”
“那帕子上沒署名。”,那人果斷的接住了李琅玕的問題。
李琅玕的嘴角滑過一絲狡黠的微笑。
破綻,他不就這麼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