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踏地的聲音傳來。
黎遠歸意識到了什麼,循聲擡頭。
果然是柴靜。
懷裏的姜曉曉也聽到了這股聲響,她擦了擦眼淚,從他的懷裏退了出來。
手裏失去溫熱,黎遠歸不動聲色地抿了抿脣,有些遺憾地捻了捻指尖。
“阿姨,你怎麼來了?”
姜曉曉抹着眼淚,聲音微啞地問道。
柴靜小跑着過來,此刻的臉上是黎遠歸從未見過的焦急和擔憂。
裴遠歸近乎冷漠地看着她,面上沒什麼情緒心裏卻是在冷笑地揣摩着,不知道這些擔憂裏,有多少是真的。
柴靜剛站穩,上氣不接下氣,開口便是責備,“你父親出事了爲什麼不告訴我,還是家裏的傭人說我才知曉。”
她不方便對姜曉曉發火,於是直接忽略了她。
這話是衝着黎遠歸來的。
察覺到她的視線,姜曉曉腳步一動,便把黎遠歸給擋在了後面。
“阿姨,都是我的錯,我情緒有些失控,哥忙着安撫我,所以忘記跟你說了。”
黎遠歸看着眼前女生清瘦的背影,挑了挑眉。
他沒動,就這樣看着她將自己攔在了身後,維護他,爲他說話,眼神慢慢變得幽深起來。
對着姜曉曉,即使再生氣,柴靜也不好得再說什麼,只好瞪了黎遠歸一眼,走到手術室前的椅子坐下了。
黎遠歸面上沒什麼表情,絲毫沒受她的影響。
姜曉曉也拉着他也過去坐下了。
“這是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你父親怎麼會突然暈倒呢?”
柴靜開口便是一連串的追問。
姜曉曉其實也好奇書房裏發生了什麼事,可她什麼都沒說。
“不知道,父親突然就這樣了。”
姜曉曉下意識地隱瞞了父親叫了哥去書房談話的事,這母子兩的關係本來就岌岌可危,再說怕是會使得雪上加霜。
黎遠歸坐在旁邊,靜靜地聽着她兩的對話,聞言擡頭看了姜曉曉一眼。
姜曉曉並未察覺到黎遠歸正在看她,見柴靜不再問起,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隨即又開始焦慮起來。
這麼信任他啊,黎遠歸有些神色複雜地轉頭看向了地面,半響,輕輕地嘆了口氣。
姜曉曉聽到了這一聲嘆息,還以爲哥是在擔憂父親,並沒有多想。
三人就這樣坐在一起,個懷心思,一時默默無語。
“啪——”
半夜11點半,手術室亮了一夜的紅燈終於滅了。
一直憂心忡忡地盯着門口的姜曉曉是第一個發現的,她有些激動地站了起來。
手術室門打開了。
黎遠歸起身,和她們一起迎了上去。
“手術很成功,患者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黎遠歸餘光看見身旁的兩人鬆了口氣,即使心裏沒什麼波動,面上卻還是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來。
“但是還需要留院觀察幾天,家屬跟我來辦理住院手續。”
“夫人,我去吧。”
跟着柴靜來,一直站在牆邊,如一個隱形人的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開口。
“嗯。”柴靜應了一聲。
男人跟着護士走遠。
姜順林躺在牀上被推了出來。
姜曉曉和柴靜很快圍了上去,幾人一起往病房裏走。
黎遠歸一個人遠遠地墜在後面,大家都着急着,並沒有注意到他的不和尋常。
等到一切安頓下來,姜曉曉發現他不見蹤影后已經是10分鐘以後的事。
姜曉曉並沒有感到驚慌,她這個哥哥從小便比她穩重得多,他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她掏出手機給黎遠歸發了條消息。
那邊很快便回覆了她。
黎遠歸說他回去收拾些東西,今晚他來陪護。
姜曉曉本來想說自己來,可是轉念一想自己需要上課,於是只能這樣安排了。
她很快便把手機收了起來。
旁邊的柴靜這時也注意到了黎遠歸不見了身影。
“你哥呢?”她的語氣有些不滿。
姜曉曉有些替哥哥難過,親生母親這樣不待見自己,任誰都會心寒的。
她解釋道,“哥回去拿東西了,他說他今晚來陪護父親。”
聽到這話的柴靜先是一愣,隨即輕嗤,語氣陰陽怪氣道,“哼,他倒是有心了。”
姜家別墅。
裴遠歸嘴角噙着一抹嘲諷的笑,看完姜曉曉的回覆,便隨手把手機扔在了手邊沙發上。
他仰頭靠在了沙發倚背上,看着潔白無暇地天花板,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麼。半響,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的嘴角慢慢揚起了一個微妙的角度,輕嗤出聲,“呵。”
旁邊有人小聲問道,“少爺,咋們現在怎麼辦?”
裴遠歸閉着眼睛,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什麼怎麼辦?人家老爺子可還沒死呢。”
醫院。
姜曉曉坐在旁邊陪護的椅子上,看着牀上帶着氧氣面罩的父親有些出神。
什麼時候,父親已經這麼老了。
記憶中的父親,高大而儒雅。他是她見過最紳士的男人。
他總是戴着一副金絲邊的眼睛,濃密黝黑的頭髮總是梳成一絲不苟的樣子,眼睛裏是睿智而溫和的光,臉上總是掛着讓人如沐春風的笑,高大的身姿總是挺拔的,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姜順林靜靜地躺在牀上閉着眼睛。
原本黝黑濃密的鬢角出現了絲絲縷縷的花白,光滑的皮膚上爬上了細細的紋路,不知在什麼時候,父親,原來已經那麼老了。
姜曉曉兀自發了一會兒呆,隨即想起什麼有些困惑地慢慢擰起了眉。
書房裏發生了什麼?父親爲什麼會把哥突然叫去書房?
她的臉色逐漸凝重起來。
他們有事在瞞着她。
雖然之前父親和哥哥的關係也不算好,可是也沒有如此僵過。
她剛纔一開始便想問問哥哥,最後卻還是把話嚥了下去,因爲,她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一旦問了,有些東西會發生意想不到的改變,再也回不到過去的樣子。
正細細思索着可能的緣由,姜曉曉突然憶起了一件舊時。
那是一個普通的下午,那時,她和裴遠歸的關係已經比初見時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