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法本身的防禦力並不算很高,若是我……”段兄低下頭去,看着自己的手。
“太難了。”許久,他說。
傅卿無言,陣法的強度,他也是略有耳聞。
且不說在場的,都是剛剛到達二流的武者,而這個陣法,怎麼說也得是個一流才能破開。
一流是什麼概念呢?能夠達到一流水平的人十有八九都去可以去做宗門的舵主了,此刻再入學宮絕對不是個好打算。
而此刻那個灰頭土臉的少年健步如飛,提着那柄比人側身還要寬大的巨劍向着報名處匆匆趕來。
“你似乎費了不小的勁啊。”傅卿調笑着說道。
“別提這個,設置陣法的人在哪?快讓他喫我一劍。”周星雲一臉不滿的回道。
短暫的寒暄過後,周星雲也把屬於自己的牌子放到了木頭碑上。
終於,十人的牌子盡數湊齊,那棟潦草的草屋,也在此刻打開了大門。
一個牌子透過窗口伸了出來,上面寫着“營業中”三個大字,隨後大門裏慢悠悠的走出來一個人。
這個人看起來是英年早禿,年歲跟四叔差不多,但頭頂的頭髮卻像是被狂風吹過的樹林一般不堪入目。
他穿着滿是油漬的盛京學宮弟子服,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就是你們幾個要報名?”他打量着周圍人的穿着,隨後又把目光放在了木頭碑的幾個缺口上。
看到缺口被填滿,他露出了笑容。
“屋子裏有十個弟子牌,你們自己去拿就好了。”
他有些慵懶的靠着身子,看了看遠處的天色。
“啊,天色已經這麼黑了呀。”驚歎了一句,轉而又對着這十名報考者露出了不屑的目光。
“一個小陣法能拖住你們這麼久,這一屆的學生實在不太行。”
“這陣法是你做的?”周星雲沉聲發問道。
“怎麼了?不像嗎?”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裝束,隨後便打了個深深的哈欠。
“是不是覺得我這麼年輕,還做不出來這麼奇妙的陣法?”
“你還很自信嘛……”周星雲陰陽怪氣道。
聽聞此言,男人打眼一看,周星雲灰頭土臉卻又身着白衣的樣子,在人羣中格外的引人注目。
“我們學宮雖然沒有膚色歧視,但是你皮膚這麼黝黑還是不要穿白色的衣服了吧,天黑了以後怪嚇人的……”
但他話還沒有說完,一個寬大的劍身就向他迎面拍了下來。
“唉!我說的話都是真情實意的,你別急着動手啊!”謝頂男人連忙喊道。
正當他準備躲閃時,眼神不經意的看了一眼周星雲手中的劍。
他突然像是青蛙看到了光源一般愣在了原地。
看到那人不再躲閃,周星雲也沒客氣,寬大的劍身直接結實的拍在了他的臉上。
“我讓你爆炸!我讓你爆炸!你很喜歡爆炸?”一邊拍,他還一邊不住嘴的罵到。
直到將地面都拍出了那人的痕跡,周星雲才勉強消了氣,將龍喰收回了劍匣之中。
謝頂男人此刻正仰面朝天倒在地上,雙眼無神的望着天空。
“看什麼看!快去拿準考牌子!”周星雲對着圍觀的幾人氣喘吁吁的喊道。
傅卿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那你現在這解氣,我去幫你把牌子拿了。”他三步做兩步的走進了報名處。
剩下的幾人,也是不含糊的鑽進了狹窄的報名處大門,拿到牌子以後邊各自散去了。
他們算是最後一批報名的學生,明天便會正式開始考試,今天晚上要好好準備一下。
“段兄,那個皮膚黝黑的少年還真是生猛啊,竟然連學宮的弟子都敢打。”黑衣少年有些感嘆的說道。
段兄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探了探黑衣少年的腦殼。
“我還以爲你腦子燒壞了。”段兄嘆息道。
“你還沒發現嗎?那個少年不是皮膚黑,那是他轟擊陣法的時候陣法炸了……”
…
此刻,周星雲和傅卿兩人已經坐在報名處門口旁的青石上,等待着謝頂男人回過神來。
“我們在這裏等着,你是還想再打他一次嗎?”傅卿不解的問道。
“是我一時衝動了,我應該給他道個歉。”周星雲盯着手裏的龍喰笑嘻嘻的說道。
“可你現在根本就沒有一點要道歉的樣子呀。”傅卿嘆息道。
“打就打了,怕什麼?誰讓他先招惹我的。”周星雲不滿道。
拜託,明明是你自己對陣法一竅不通才這樣的吧,哪有正常學生靠着轟擊陣法出來的……
傅卿翻起白眼,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
“解氣了?”許久,謝頂男人終於回過了神,他躺在原地,對着周星雲問道。
“還沒有。”周星雲氣鼓鼓的回道。
謝頂男人笑呵呵的坐起了身,似乎對剛剛捱得揍一點也不在意的樣子。
“我剛剛揍了你,你沒什麼表示嗎?”周星雲很奇怪的問道。
正常劇本不應該是雙方因此結下了樑子,開始互掐嗎?
“本來我是不喜歡你使用暴力解決問題的,但既然你手裏拿的是那柄劍,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謝頂男人攤了攤手,回道。
“劍?”周星雲把眼神轉到了劍匣裏的龍喰身上。
“你認識這把劍?”
“呵呵,當然認識。”謝頂男人慢條斯理的站了起來,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這是我師兄的劍。”他幽幽的說。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得到的這把劍,但看到它的時候,多少還是有些感嘆。”謝頂男人低聲說。
謝頂男人名叫王榮祿,算是之前盛京學宮的老資格。
在學宮裏呆了許久,因爲專修陣法不學武道,最後畢業也只能在報名處當個小小的管事。
主要還是因爲修習陣法太過瘋魔,他基本上已經失去了社交,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也是一概不知。
也就常年盤踞在學宮後山的草屋裏,等到有新生來的時候纔會有點人氣。
不多時,三人已經移步到了盛京城內,隨處找了家飯館,準備解決口腹之慾了。
“你說這是你師兄的劍,那你肯定在這裏呆了很長時間咯?”周星雲疑惑的問道。
“嗯哼。”面對着周湘雲的疑問,王榮祿只是簡單地哼了一聲。
“師兄現在怎麼樣?幾年前聽說他去了江南,那時候還能通過信件偶爾交流,但沒多久他就沒有回信了。”他有些隨意的問道。
雖然語氣隨意,但周星雲還是從王榮祿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關切。
“你師兄現在很好啊。”周星雲道。
確實很好,有個漂亮老婆,手底下還有個桃源鎮管着,喫着老婆的軟飯,時不時還能磨上一把木劍亂丟。
他並沒有告訴王榮祿瘋書生的事情,也沒有說在桃源的戰鬥。
他只是說了瘋書生的妻子很漂亮,聽說還是一家出名的風月場所的花魁,那裏的花魁都是賣藝不賣身的,能看上誰就可以跟着那個人走。
他們管理着一個很棒的鎮子,鎮子裏的人勤勞友善說話也很好聽,生活算的上是和諧美滿,活脫脫的一個退隱江湖成功案例。
“最後他把劍送給我了。”周星雲撫摸着劍匣如是說。
“送給你了啊……那還挺好的。”王榮祿的眼神停留在了周星雲的劍匣上。
“怎麼,你是覺得不應該送給我嗎?”周星雲挑眉道。
“不是,我只是覺得,師兄那樣的大才,就這麼早早的退出江湖,有些太草率了。”王榮祿低聲說。
此刻月光已經佔據了整個盛京城,街道上車水馬龍人流有序,完全不像是從廢墟之上爬起來的城市的樣子。
當提到花魁的時候,傅卿的眼神稍微縮了縮。
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是有些莫名的心慌,似乎自己也應該認識那個風月場所的花魁,似乎自己曾經也跟那個人說了要帶她走。
但這些事就像是突如其來的一場大夢,只能在生活的零星之處尋得一絲記憶,但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出那個人的名字和樣貌。
他大概,可能也許是有一個姑娘的。
盛京的酒多是烈的讓人心口疼的。
王榮祿和傅卿都不善喝酒,只有周星雲像是找到了樂子一般,一口一口的往嘴裏灌着。
“師兄曾經也很喜歡喝酒。”王榮祿模糊的回憶道。
“他也就是靠着這把劍跟一葫蘆好酒,一路打上了內門武院的劍首席。”
“現在你也是好劍好酒,我想,可能武院的劍首席又要換人了罷。”
飲下一口烈酒,王榮祿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