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了馬車，明煙的眼眶便憋的通紅，一陣天旋地轉襲來，彷彿再也站不住了一般。
好在素秋在旁邊扶着，明煙纔不至於失了態。
吳府屋檐上掛滿了白色的燈籠，門楣上掛滿了白綾，正門和偏門兩旁都貼着輓聯。
她到底還是晚到了一步，外祖他，還是去了！
吳府管家匆匆忙忙的從府內跑了出來，朝着明煙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可是表小姐回來了？”
明煙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生怕一開口情緒便再也繃不住了。
吳管家勉強露出一個笑臉：“老夫人一早便讓小的在這候着了，表小姐請隨我來。”
明煙領着素秋同吳管家先進去，顧念着明煙的名聲，歐陽璃一直待在馬車內沒有出來，一直到吳家兄弟駕着馬車駛入吳府，他才離了馬車。
吳管家先領着明煙去換了一身白色孝衣，這才帶她走進了剛搭好不久的靈堂。
靈堂的正中央擺着一架未合棺的棺材，兩旁跪滿了人。
爲首的吳老夫人一見着明煙，眼眶也是不自覺便溼了一大半，扶着身旁嬤嬤的手顫顫巍巍地站起來，走過來牽着明煙往靈堂裏帶。
明煙一見到吳老夫人，眼前便模糊一片，心底一片唏噓。
同外祖母分離還不到一月，京中那會子瞧着老人家精神頭還不錯。雖不是滿頭黑髮，卻也黑的多，白的少，這會子卻是滿頭皆白，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吳老夫人安慰似的拍了拍明煙的手，緩了緩，這纔開口道：“你外祖見到你來了，定然是十分歡喜的。”
“你上前去陪他說說話，見他最後一面吧。”
聽罷這話，明煙眼底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像是決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
一股腦的跪倒在棺槨跟前，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這纔敢擡頭望向棺槨內的老人。
老人原本還算高大的身形突然之間變得瘦小許多，往日裏見到明煙，便會歡喜的笑得眉毛鬍子亂飛的臉上此時毫無表情，只穿着一件黑色壽衣，一派安祥的躺在這狹窄的棺槨之中。
外祖走的時候可有痛楚？外祖他可會覺得這棺槨太窄，太硬躺得不舒服？
外祖他，他怎麼就不能等等她，讓她見他最後一面再走呢？
“外祖，煙丫頭來看您了，您知道麼？”
“外祖，您曾說要帶煙丫頭親眼看一看這江南，如今煙丫頭來了，您卻是不在了。”
“您讓煙丫頭怎麼辦呢？您怎麼就不能等等我呢？”
明煙這話一出，吳老夫人剛剛止住的淚水又忍不住了，一把摟過明煙，祖孫兩人就這樣抱頭痛哭起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旁邊的嬤嬤到底顧念着吳老夫人年事已高，怕哭傷了眼睛，連忙上去好一番勸慰，老夫人這才重新止住了眼淚。
明煙也強迫自己將心緒慢慢平復起來。
外祖去世，外祖母年事已高，一堆如狼似虎的親戚環伺，此時不是她軟弱的時候。
她必須要堅強起來，將這偌大的吳家扛起來，讓外祖和外祖母安心纔是。
拿起帕子擦了擦臉上的淚珠，這才起身同那嬤嬤一道將外祖母扶了起來，送回院子裏歇息。
明煙恭敬地朝着嬤嬤一拜：“勞嬤嬤將吳府的情況同我細細說明。”
嬤嬤連忙側開身子，避受明煙這一禮，待明煙起身後回了一禮，這纔開了口。
“表小姐客氣了，您是老太爺同老夫人的血肉至親，也是老太爺同老夫人認定下一任吳府家主。”
“這些事情奴婢理應告知纔是。”
嬤嬤從吳老夫人還在閨閣之中時，便侍奉左右，哪裏會不清楚吳家二老將家主令牌交給明煙一事呢？
心裏早就認定明煙這個吳家的下一任家主了，這會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吳家老太爺這一脈，嫡出的只老太爺一人，庶出的叔老太爺卻是有三個，各自成婚之後便已分家。
只是吳家叔老太爺三家都委實不太爭氣，早早的便將家業敗光了，時不時便來嫡兄府上打秋風。
吳老太爺向來又是個重感情的，雖然是庶弟卻也是能幫就幫一把。
只是那幾個庶弟實在是扶不起的阿斗，無論是給銀錢支持也好，或是吳老太爺帶着做生意也罷，總能將銀錢揮霍一空，連帶着生意都攪黃。
久而久之，吳老太爺便歇了這幫扶的心思。
可那幾個庶弟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連帶着下面兩代都不是什麼好的。眼見着撈不到什麼好處了，祖孫三代便逢年過節來吳府鬧，每次都得從吳府拿點好處才罷休。
吳老太爺顧忌着血脈親情到底沒有做得太過，可這也養得他們愈發貪得無厭了。
吳老太爺一去世，他們便恨不得把窩都挪到吳府來，藉着守孝的名義，已經賴在吳府整整三日都不肯離去。
明煙眼底閃過一絲狠厲。
上次伏擊明煙的人應當也是這三家派來的，只是不知是一家所爲，還是三家聯手的呢？
嬤嬤又再同明煙分別講了講這三家當家人的特點，明煙都一一記了下來。
見前因後果瞭解的也差不多了，明煙再囑咐了嬤嬤一聲，讓她好好照顧外祖母，便告了退。
嬤嬤該回房便見吳老夫人自個兒又從牀上爬了下來，嬤嬤連忙走了上去扶住吳老夫人。
“您怎麼就起了呢？也不多睡會。”
吳老夫人就着嬤嬤的手走到了桌旁：“哪裏睡得着呀，就是讓煙丫頭安心罷了。”
嬤嬤眼眶瞬間便紅了：“您連着幾日都未曾好好歇息，再這麼下去，身子怎麼受得住。”
“便是您不爲自己想想，也想想表小姐。”
“剛失了外祖，要是您再有個萬一，您讓她可如何是好呀。”
“唉！”
吳老夫人長長嘆了一聲：“若不是念着煙丫頭姐弟，我早就隨老太爺一道去了。”
嬤嬤再也忍不住，偏開頭無聲的流着淚。
翌日一大早，明煙剛到靈堂便被一個約莫五十上下的婦人攔了下來。
【作者題外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大家有空多陪陪家裏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