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見神明 >第19章 我見神明
    好像回過頭仔細想想,這輩子給顧念剝過螃蟹的只有兩個男人。

    一個是老顧。

    還有就是眼前的江厭。

    不得不說,他確實生的好看,短髮乾淨,桃花眼尾微微下垂,眸色黑沉,下頜線條凌厲,薄脣笑起來時勾人的要命。

    顧念仔細瞧他,才發現他笑起來時脣邊會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很淡,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江厭的手指骨節分明,稍微用點力時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見,一隻螃蟹在他手裏三兩下就被剝好了,多油肥美的蟹黃躺在盤子裏,光是看着就讓人忍不住咽口水。

    一頓飯下來,顧念塞進最後一口蟹黃,坐在沙發上滿意的揉着肚子。

    “姐姐喫飽了嗎?”江厭問。

    “嗯。”顧念滿意的點點頭,突然發現江厭碗裏的蟹黃一動沒動,“你怎麼沒喫啊?”

    江厭面不改色的說:“我不太餓。”

    顧念“啊”了一聲,想着也許是來補課前喫過飯了,也就沒再說什麼。

    出了自助餐廳,兩個人邊散步邊朝早上的咖啡廳走去,打算再補習一會功課。

    顧念轉過頭去看江厭時,發覺他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江厭的臉漲着粉紅,手臂上還密密麻麻的長出些紅點,他面上雖然不漏聲色,但緊繃的下頜線和額頭虛虛冒出的冷汗還是出賣了他。

    顧念瞬間慌了神,一邊問他“怎麼了”一邊手忙腳亂的打車去醫院。

    江厭嘴角勉強扯出一個笑,聲音沙啞道:“姐姐,我沒事。”

    “什麼沒事。”顧念快哭了,“這哪還是沒事。”

    顧念突然想起什麼,一股深深的自責向她襲來如同冷風一般刺骨,她有些僵硬無力的問:“你是不是過敏啊?”

    江厭打小就不能喫螃蟹。

    江順望知道他會過敏,從小就管着他,連味兒都不讓聞,可把小江厭饞壞了。

    直到後來有一次他放學回家,看見廚房還剛蒸好的幾隻螃蟹,小江厭放下書包,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拿起來就開始喫。

    直到最後把120都喫到家裏了。

    又是過敏發燒又是起紅疹,折騰了好幾天才稍微好點。

    從那以後,江厭再沒碰過螃蟹。

    直到今天爲顧念破了例。

    ······

    醫院裏。

    醫生給江厭紮好針,又囑咐旁邊的顧念說:“看着這瓶藥快輸完的時候就可以按鈴了,千萬不要等它輸完,那就來不及了。”

    “好,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江厭安安靜靜的躺在病牀上,眼眸微閉,臉色蒼白,原本紅潤有光澤的嘴脣此時毫無血色,整個人虛弱的可怕,像是櫥窗裏被厚玻璃牢牢保護的易碎品。

    這一路上顧念都處在一種很強烈的自責裏,江厭已經數不清她說了多少句“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會過敏,早知道我們就去喫個別的了”,儘管每次江厭都會安慰她說“不嚴重,我沒事”,但顧念心裏終究是過意不去的。

    大概是因爲江厭比她小五歲,她會有一種沒照顧好弟弟的內疚感。

    江厭迷迷糊糊睡着的時候,眼前的最後一幕是顧念擡起頭緊緊的盯着他的藥瓶,生怕晚叫了醫生一秒鐘。

    很難得的,江厭睡了個安穩覺。

    不知道睡了多久,江厭再醒來時頭疼緩解了許多,手上的針不知道什麼時候拔了,他再四下環顧卻沒看到顧念的身影。

    江厭一瞬間慌了,幾乎是下一秒就要下牀找她的時候,顧念捧着一碗還在冒煙的粥走進來。

    江厭就維持着一條腿在牀上一條腿踩在鞋上的姿勢。

    看見她回來,江厭鬆了口氣,連繃直的背都放鬆下來,嘴角又掛着往常的笑看着她。

    顧念茫然的眨眨眼睛:“你要去哪?”

    “?”

    江厭楞了下,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現在的姿勢有些詭異。

    “沒有。”江厭兩隻手假裝抱着另一條腿放下來說:“腿睡麻了。”

    顧念對此深信不疑。

    因爲他睡了一個小時連翻身都沒有一下。

    因爲江厭過敏,喫很多東西都需要忌口,偏偏醫院附近又沒有什麼能喫的東西,顧念只能給他買了些白粥回來。

    江厭坐直身體,但距離桌子還是有點遠,他只能伸着胳膊才喫的到。

    顧念端起粥坐到他對面說:“我餵你吧。”

    江厭已經不記得有多久他生病都是自己一個人硬熬過去的了。

    也許是很多年前母親和江順望大吵以後,也許更早。

    江厭習慣了不去打擾別人,習慣所有事都自己壓着,也習慣了沒有人陪他。

    發燒到三十九度他依然可以一個人扛過來,他甚至自以爲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關心他,他覺得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直到現在。

    顧念坐在他對面,盛了一勺粥遞到他嘴邊。

    她身後的窗外,太陽早已落下來,星星點點的亮光在天空忽明忽暗,月光的柔和無限散發,懸掛在她上空。

    顧念看着他笑,身後燈火通明。

    ······

    江厭打完點滴,醫生又給他開了些治療海鮮過敏的藥,再三叮囑他一定要按時按量喫。

    從醫院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黑夜了。

    出於自責和對病人的照顧,顧念決定把江厭安全送回家,順便做一頓病人能喫的營養餐。

    打上出租車,江厭報了小區的地址。

    顧念先是一愣,心說他們兩個居然這麼有緣住在同一個小區裏,那怎麼從來沒偶遇過?

    難不成真是有緣無份?

    顧念心裏琢磨了一路,這種有緣無份的想法越來越強烈,直到兩個人站在她家隔壁--那個裝修聲音異常激烈的新住戶。

    江厭非常自得的把大拇指放在指紋解鎖器上,然後“吧嗒”一聲,門開了。

    顧念心裏真是一萬個蒼了天了。

    “姐姐。”江厭側靠在門框上問:“不進來嗎?”

    顧念回過神來,慌忙換了鞋進去。

    一進屋裏,一陣檀木香味微微在空氣裏散發,清淡又不濃郁,調味恰到好處,後調漸漸弱化,完美的展現了主人的好品味。

    顧念向裏面走去。

    其實江厭家裏和顧念家的格局差不多一樣,只有一點不同,江厭的家冷清的可怕。

    傢俱基本就是黑白灰三種顏色,桌子被擦的一塵不染,黑色的皮質沙發正對着掛牆電視劇,白色的地毯柔軟細膩,看上去價格不菲。

    落地窗外車水馬龍,汽車尾燈和路燈光影交錯,勾勒出獨屬於這個城市的繁華。

    顧念轉過頭,旁邊是開放式的廚房,整體黑白色交叉,看起來像是從來沒有人去過那裏,乾淨的像是新買來的。

    複式結構的樓梯深棕色木質點綴,只稍微爲這個家裏添了一點兒人情味。

    除了些必要的傢俱之外,江厭家裏再沒有任何別的東西,不像是住着人,更像是房地產公司裏被打掃的一塵不染的樣板房。

    顧念大致看了一眼,趕緊把江厭扶到了旁邊的沙發上躺下。

    他看起來還是很虛弱,白白嫩嫩的小臉上泛着紅,有氣無力的靠在沙發椅背上。

    顧念頓時又開始自責起來。

    江厭立馬看穿了她的想法,他開口,聲音還是虛了幾分:“姐姐別擔心,我不難受。”

    江厭小心翼翼的抓着她的衣角,乖的讓人心疼。

    顧念安撫的摸了摸他的頭髮,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家裏人什麼時候回來?”

    江厭楞了一下,眼底複雜的情緒讓顧念有些看不懂:“我自己住。”

    顧念敏感的察覺到這個問題會是他的禁區,於是沒再問下去。

    她看了眼乾淨的像是沒用過的廚房:“那你平時都是怎麼喫飯的?”

    江厭瞬間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眼尾又開始紅了一圈,看起來像是被人欺負慘了。

    他假裝咳嗽兩聲,裝的讓人聲淚俱下:“我經常不喫飯,偶爾喫喫泡麪,嗚嗚嗚,醫生都說我營養不良了。”

    江厭一邊說一邊抹眼淚,那個真實程度就差下個病危通知書了。

    弟弟可憐的讓人心疼,顧念聽的都想哭,她絲毫沒有懷疑的相信了:“那以後就來姐姐家喫飯,姐姐做給你喫。”

    江厭“撲騰”一下坐起來,甜甜的問:“那姐姐住在哪裏呀?”

    顧念指了指旁邊:“住你隔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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