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暗叫不好,縱身躍起,卻是爲時已晚。左側肩膀重重吃了一擊,黑衣人來不及思考,也知道他眼下唯一的生路就只有逃了。
宋楚煊上前攔住他的去路。電光火石之間,已是過了數十招。
受了傷的黑衣人自知不是晉王對手,丟下一枚霧氣彈後,便迅速從窗口躍出。
宋楚煊未着面巾,稍顯喫虧。但他立即屏住呼吸,閉起雙眸,緊隨其後追了出去。
黑衣人在院子裏又和宋楚煊纏鬥了半刻鐘。血跡浸透了整片的衣衫。他左肩傷勢極重,每欲擡起左臂都愈發喫力。
宋楚煊並未使出真正的殺招。看在多年情分上,他還不想在此就要了黑衣人的命。只是黑衣人能劈出掌風一事,令他略微驚訝。
“王爺!”
夜鷹的一聲吼給了黑衣人絕佳的逃生空當。他身影極快,轉瞬融入夜色。
宋楚煊叫住夜鷹。“不必追了。”
“屬下該死!請王爺責罰!”
夜鷹懊惱地跪在地上,只以爲是自己闖了禍,才令王爺一時大意放走了黑衣人。
“沒你的事了,退下吧。”
宋楚煊豈會犯那等低級錯誤?黑衣人的招式顯然做了改動,但猶與那人有三分相似。
更何況,他對屏風後的暗室瞭若指掌。即便蒙了面,名字不也已經呼之欲出了?
那還是十歲那一年,他和他最好的朋友一起發現的王府祕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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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婭熙正做夢,夢到自己中了彩票特等獎。
她手剛要接過寫着五千萬的支票時,就被春梅給晃醒了。
“妹妹,妹妹?沉雪閣的馬廚娘在外頭等你呢,說是有東西要交給你。”
五千萬支票變成了春梅的圓臉。眼見着到嘴的鴨子就要飛走,林婭熙伸長雙臂,口中唸唸有詞。
“卡機嘛呦,不要離開我。”
卡機嘛是誰?是妹妹心中的暗戀之人嗎?那他是做了什麼,竟叫妹妹如此傷感?
一直以來,春梅都以爲林婭熙喜歡的會是和她走得頗近的宋奕楓。
排除身份在外,兩人無論是相貌,還是性格,都可以說是天作之合了。
誰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被林婭熙這麼半抱着,春梅只好拍着她的後背,輕輕安撫。
馬廚娘在院內等了有小半盞茶。其間,公子又派人來催過一次。怕宮沉雪等着急了,她只得出聲提醒。
“林姑娘,你起了嗎?”
意識到這次許是有正經事,林婭熙翻身下地,隨便理了理頭髮便跑出來。
“馬廚娘怎麼來了?”
“擾到姑娘清夢,實在抱歉了。只是我家公子馬上要啓程去雲遊,特派我過來給姑娘送這個。說是你會用得到的藥水。”
林婭熙接過滿滿一大罈子。事發突然,她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宮沉雪昨天不是還說要等她一起嗎,還說沒有多餘的藥水了?今天這唱的又是哪一齣?
“好端端的,怎的突然要去雲遊?”
馬廚娘聳聳肩。“具體我也不清楚了。今日一早,天不亮便有人過來通知我,連收拾行裝的時間都不夠用。”
“這樣啊......你們要去哪裏呢?打算何時回來?”
林婭熙沒來由地略略有些失落,只淡淡哦了一聲。
“東西送到,我也就不耽擱了。公子還在王府門口等我呢。姑娘要照顧好自己啊。”
林婭熙叫住她。“誒,等等。宮沉雪在門口嗎?我與你一同過去送行吧。”
“那樣也好。”
林婭熙將長髮攏在肩後,用一條絲帶堪堪繫着。只披了件素色外衫,便隨着馬廚娘急匆匆走了。
快到府門口時,遠遠就見着兩輛外形普通的馬車。宮沉雪撩開車簾,沒想到林婭熙會跟過來。
他緩步而下,微笑着站在一旁等她。男子今日一反常態,穿了件暗紫色的長袍。
林婭熙也回以微笑,邊走邊道“宮沉雪,你這就打算不辭而別了?”
“我也是迫於無奈,還請林妹妹莫要怪罪。很快我就會回來看你的,等我。咳咳......”
林婭熙這才發現,宮沉雪的嘴脣乾裂起皮,面色也蒼白,不似以往紅潤。
“你怎麼了?生病了?”
宮沉雪故作輕鬆。“我沒事,昨晚沒休息好而已。一會在車上睡一覺就好了。”
馬廚娘也在一旁勸道“公子,要不先看下大夫,或者多休息一天吧?明日再動身也不遲啊。”
“不必。路上我還有要緊事情要處理。”
見他態度堅決,林婭熙也不再多勸。
“我還要謝謝你給的藥水呢。那麼大一罈,估計夠用上好一陣子了。”
“那就好,也不枉費我一晚上的心血。咳咳......”
宮沉雪咳得身形都有些不穩。林婭熙扶住他的手臂,內心頗爲感動。
“你昨晚通宵就爲了忙這個?”
“嗯。因爲要離開一段時日,我答應過你的,就一定會做到。”
林婭熙還想再說些什麼,宋楚煊已經負手到了她身邊,聲音淡漠又疏離。
“懷修答應過你什麼?”
宮沉雪拱手。“王爺,只是些花瓣處理上的瑣事而已。”
“是麼?瑣事便讓你這般不愛惜身子,熬夜熬成今日的模樣?本王看你這臉色,卻不像單單熬夜那麼簡單。
還是在府上多修養幾日,再走也不遲。回頭本王去請宮裏最好的御醫,過來給你診治。”
宮沉雪聽罷,面色更顯蒼白。“實在沒什麼的,勞煩王爺掛心了。王爺也知道,我隨性慣了的。
每次雲遊,時間和行程長短都不固定。旅程中偶遇突發變故,患病也是常有之事。”
林婭熙之前就誤會過二人間深沉的兄弟情。面對眼前盛情挽留的一幕,她又開始想入非非。
宮沉雪說走就走,肯定惹得宋楚煊不高興了吧?
她很雞賊地說道“你們先聊着,我這就回去了。”
“本王同你一起。”
“懷修也就此別過了。”
宋楚煊大掌扣上宮沉雪的左肩,拇指微微嵌入鎖骨。
宮沉雪霎時又慘白了幾分。空氣裏隨之溢出一抹幾不可聞的血腥味來。
鬆開鉗制他的手,宋楚煊道“一路順風。”
“多謝王爺。後會有期。”
宮沉雪轉身上了馬車。誰都沒有看到他面上微蹙的眉,和被薄汗打溼的鬢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