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一說完,衙役們有噓他的,有嘁他的,還有鄙視看着他的,直令他心裏發毛。

    鄭大人冷笑兩聲。

    “你以爲提供一條死線索,本官就會信你嗎?實話告訴你吧,你這招十個犯人裏有四個都用過。陳詞濫調,本官耳朵都聽出繭子來了!”

    “草民沒有說謊啊大人!草民只是村子賭坊裏的管事,哪有各位官爺們見的世面多啊?”

    “哦?那你來告訴本官,那夜黑衣人都與你說了些什麼。不要漏掉任何一個細節!”

    胖管事萬沒有想到,連一心求死都這麼難。

    “是是!那晚草民起夜。在去恭房出恭的路上,一道黑影卻落在了草民面前。

    他拿刀架在草民脖子上,不許草民出聲。後來,他掏出那瓶毒藥,只說讓草民想辦法,接近下溪村的王福來,讓他婆娘將此藥下到雲想·花想的產品裏。

    黑衣人武功高強,一看就不是草民能惹得起的人。草民只得從了。

    至於之後如何找上陳賴皮,如何設計王福來欠賭坊銀子,都是草民謀劃的......”

    在林婭熙看來,管事的託辭乍一聽合乎情理,但剖析過後就發覺牽強附會。

    他分明是在把不相干的人,通過萬能的黑衣人聯繫到一起。

    “你說,黑衣人拿你全家人的性命威脅於你?如此難忘的一幕,每次回想起來肯定還是歷歷在目吧?”

    “廢話。這麼可怕的事情,要不你經歷一次試試?看不把你嚇尿褲子的。”

    林婭熙不惱反笑。

    “在你弱小的心靈上造成了陰影和創傷嘛,我明白我明白。大人說了要聽細節,不如我就來幫你回憶一下。聽口音,黑衣人是本地人嗎?”

    胖管事本不想理會林婭熙的,但見京兆尹也盯着他,像是在等着他的答案,他便回了是。

    “哦。黑衣人的劍當時抵在你脖子哪裏?你能用手,指給大夥看看麼?”

    不明白她要幹什麼,胖管事手掌敷衍地在脖子左側向下劃了一下。

    “就這樣。”

    林婭熙笑眯眯的,又問“嗯嗯。那黑衣人身高有多高呢?請管事回答得儘量精確些。”

    武功高強的黑衣人嘛,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應當跟那兩名侍衛身形相仿。

    胖管事編故事也一直就是以他倆爲原型的。

    “差不多八尺吧。”

    林婭熙突然冷下臉,逼視着他,眸中射出道道寒芒。

    “公堂之上,百姓面前,你膽敢撒謊!”

    “我沒有。大人,草民冤枉啊!”

    胖管事欲要爬向鄭大人,卻被兩邊衙役的殺威棒橫在了胸前。

    “大人,草民看嫌犯真是死鴨子嘴硬,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林婭熙繼而轉向堂外。

    “大家都聽見了吧?嫌犯說黑衣人身長約八尺,但他一開始說的可是陰天沒有月亮。一個沒有內力之人如何能辨清楚暗夜中模糊的黑影?”

    “誒,對啊!”

    圍觀人羣又活躍起來。

    “不點燈,又沒有月亮的話,別說看清楚身高了,就是一身黑衣的大活人站在眼前都感覺不到吧。”

    胖管事極力辯解道“我那是按他聲音傳來的高度推測的。眼睛看不見,耳朵就更靈敏。不是林公子讓我儘量精確的嗎?”

    “也是,可別錯怪了你。那我再問你一遍,黑衣人的身高還是八尺嗎?”

    “七尺到八尺之間吧......”

    胖管事學聰明瞭,這回只給出一個範圍。

    林婭熙抿着嘴,惋惜地搖了搖頭。

    “哎呀,我可給了你兩次機會了。我看你本人的身高......應該不足七尺吧?”

    “那,那又怎麼樣?你看起來還沒我高呢!”

    “不怎麼樣,也就是說你承認了。大傢伙長着眼睛,都能看到。不管黑衣人是七尺還是八尺,總之就是比你高。

    試問,一個比你高的人拿劍抵在你脖子上時,劍鋒的走向又怎會是自下而上的呢?

    即便你們都是七尺男兒,劍鋒也只會是平向的,不是麼?”

    這下子,胖管事說不出話來了,因爲他根本無法反駁。

    林婭熙看似輕鬆的三個問題,竟然環環相扣,最後在這等着他呢!

    鄭大人讚賞地點點頭。

    不用大刑,就能讓胖管事連連敗退。以林公子的頭腦,不愧能與五皇子合夥開店。

    “嫌犯還有什麼話好說?從頭到尾,黑衣人都是你捏造出來的,牽強至極。公然在本官和百姓面前一派謊言。來人!”

    鄭大人擲出三支紅色令籤。

    “拖下去,重重打三十大板。回來若還不說實話,再打,直打到肯說爲止!”

    “不要啊,大人!大人饒命啊!花大小姐,救救老奴呀!花大小姐,你不能就這麼看着老奴去死啊。”

    被衙役拖下去的胖管事邊扭動,邊叫喚。

    看到現在,屏風後的宋奕楓已經徹底被林婭熙圈粉了。星星眼裏迸射着愛的火花。

    那什麼少年神探柯南該不會就是婭熙妹妹吧?

    他得派人去問問東瀛江湖的事情了。什麼時候江湖還分區域了?

    北宮沉雪的笑容也一如春風化雨。原來,心動的感覺是這般美好,好到叫人無法自拔,又甘願墜落。

    不論是在天元還是龍華,貴胄還是民間,林婭熙都是他所見過最特別,最迷人的女子了。

    花蓉嬌狠狠剜了林婭熙一眼,恨不得能從她身上挖下一塊肉來。

    吐出一口濁氣後,她對鄭大人道“大人,嫌犯爲花家效力多年。民女雖有不忍,但他也是罪有應得。”

    花蓉嬌要先爲自己正名,撇清和胖管事的關係只是主僕,並非狼狽爲奸。

    “大人既已抓獲了嫌犯,而他也沒有如林公子所說那般,指認民女。民女這便可以走了吧?”

    倘若胖管事那裏還審不出來什麼的話,作坊的線索到此也就斷了。

    鄭大人嘴上嚇唬他,說要打到他鬆口爲止,但實際上卻沒有那麼簡單。

    那三十大板只是針對他說謊打的。再多了,京兆尹屈打成招的名聲傳出來,可不好聽。

    弄不好,皇帝都會問責於他。

    “如果原告再沒有其它證據,本案只能休庭了。狀告理由不夠充分,花蓉嬌可以暫時回府,等候府衙定奪。”

    “多謝大人!”

    花蓉嬌朝鄭大人福了福身,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林婭熙揪出管事,又能奈她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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