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香身上一陣發寒。說穿了,這府中上下有哪一樣不是林國公的?如果只是芍藥,她絕不會留情面。可胳膊能擰得過大腿麼?

    昨日書房裏的敲打,回聲猶在。要靜,要知足!

    青衣默默將她脖頸上的墜子摘下來,是塊刻成玉蘭花形狀的溫玉,用一條極細的金鍊兒掛着。

    林婉香捧着它在掌心,上前幾步給林國公。

    “嗯。玉料中上,但貴在雕工精巧難得。溫玉戴着也養人。”

    林國公把玩了兩下,又偏身到芍藥一側,明顯是借她看呢。

    芍藥豈敢伸手去接,只怯怯瞟了幾眼。

    “妾自幼家貧,哪裏像老爺這般見多識廣,辯不出好壞的。讓妾看了也是糟蹋,快給三小姐還回去吧。”

    林國公心裏又是一番疼惜。迫不得已跟了自己,就不能讓她再喫苦頭了。

    林婭熙暗歎。這芍藥還真是......白蓮高手啊!

    誰都可憐不過她,縱是小白花也理虧了三分。只是,她如此挑釁林婉香,是要做什麼呢?

    玉蘭墜子還給了林婉香。衆人無甚話說,也就散了。

    --

    葉姨娘的到來使得林國公進後院的頻率顯著增加,並且次次都是落雲閣,次次過後都會賞賜不少好東西。

    玉瓏堂。

    秦氏歪在軟榻上,喫着剛切好的鮮果子。

    司樂則坐在腳踏邊,爲她捶腿。司琴和顧嬤嬤一倒,她便成了秦氏跟前最說得上話,也最得力的心腹了。

    “夫人,老爺最近獨寵葉姨娘,還給落雲閣送了好些庫房裏存着的頭面首飾呢。”

    秦氏斜睨了她一眼。“庫房的東西不用就是些落灰的擺設。什麼稀奇玩意兒。給了就給了,你還心疼上了?”

    “奴婢可不敢。”

    司樂知曉秦氏沒有生氣,又賠着笑道,“都是些過時的款式,夫人斷然看不上的。

    只是,那葉氏到底出身低賤,不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一直這般霸佔着老爺,當後院裏的箭靶子,對她可沒大好處。”

    秦氏早看開了。花無百日紅,沒有葉姨娘,也有張三李四王五趙六。每一個都醋,醋得過來麼?

    再者說,她要情,表哥可以給。和林國公?各取所需便好。

    “哼,是個男人都愛新鮮。就好比這果子吧,鮮嫩時誘得人多喫兩口。等時間一長,便要變黃髮臭了!”

    秦氏放了一塊進嘴裏。“她院子裏的人怎麼說的?”

    司樂不輕不重地捏着,嘴裏回道

    “夫人請放心。葉氏看着是個老實的,倒也沒有恃寵生嬌,搞出什麼幺蛾子來。對咱們玉瓏堂更是客客氣氣的。”

    秦氏把小碗挪去一邊,躺好,闔上眼睛。

    “那就暫且由着她,讓那幾個姨娘陪她鬥去吧。”

    見狀,司樂給她蓋了張毯子,又掖好被角。

    “是。一隻腳都沒站穩的姨娘,又沒懷上老爺的子嗣,確實不配夫人您多慮。”

    說起葉姨娘,秦氏突然就想到一個問題。

    如果以林國公女人的角度來看待她,是對自己造不成威脅。但,若她是林婭熙的人呢?林婭熙的動機和手段,可未必就只爭寵這麼單純了吧?

    司樂還以爲她眯着了,只聽秦氏忽然說道,“讓人看着點落雲閣和綺蕪苑那位的往來。”

    司樂心知,秦氏最近對林婭熙多有忌憚。可這一次不是因爲趙姨娘馬失前蹄嗎?

    “四小姐着實滑得跟個泥鰍似的。可依奴婢看,趙氏認的乾脆,不像是被栽贓。那葉姨娘也是歪打正着了。要不是老爺誤喝了那碗加了料的湯,也沒她什麼事啊。”

    秦氏睜眼,皺眉盯着司樂。司樂被嚇得立刻縮起脖子,一迭聲地求饒。

    “奴婢該死,是奴婢出言僭越了。求主子寬恕!”

    秦氏卻並非氣她多嘴,而是氣她不長記性。

    “司樂,你記住。玉瓏堂裏可不收沒有用的廢物。你作爲掌事大丫鬟,凡事更得八面瑩澈。”

    “奴婢記住了。”

    司樂顫慄着,趴在地上,半點不敢擡頭。

    秦氏眯起眸子,恨聲道

    “栽贓就有把柄。林婭熙收拾人的段數可沒你想的那麼低級。你忘了,林婉音當初是如何一步步走進她的圈套,再自己動手,勒死自己的?

    給老爺下藥,未必是她的本意。可你怎知,芍藥那時碰巧出現在前院書房裏,不是她順手安排?”

    秦氏越說,越陷入沉思。

    “就算在這件事情上,她的手是乾淨的,也保不齊日後,她不會與葉氏聯手。有了葉氏的枕邊風吹着,不管林婭熙要在府裏做什麼,豈不都無往不利了......”

    “夫人所言極是。是奴婢大意了。”

    想着那日玉墜子的小插曲,司樂忙問,“三小姐對葉姨娘怕也頗有微詞呢。要不要奴婢暗中助她一把?”

    “嫺雅居的不必管。”

    秦氏手一擺,給林婉香蓋了章。

    “孤女一個。能牽制住林婭熙更好,不然就一副嫁妝打發了了事。”

    司樂又要伸手爲秦氏捶腿,被她避開。“什麼時辰了?”

    司樂去看了一眼屋檐下的銅刻漏,回來道,“申時三刻了。夫人晚膳想喫些什麼?您這兩日用的少,可是膳房做的不合胃口嗎?”

    趙姨娘的失勢,以及芍藥的冒頭也算是打破了後宅裏的微妙平衡。何況,丈夫專寵小妾,要說結髮妻一點不上火,那也是不可能的。

    “這天兒容易秋乏,人都跟着懶怠了。今晚備一盅白貝冬瓜湯,還有春筍燒鮰魚吧。其它的你看着點,口味清淡些就好。”

    趁着秦氏歇下,司樂叫了個小丫頭來。吩咐完晚膳一應事宜後,她也回屋打絡子去了。

    --

    大廚房,向來是一府之中的八卦中心地和動態風向標。

    別看伙伕的地位不高,但哪位主子頭疼腦熱了,承寵有喜了,份位升降了,他們最是門兒清。

    要知道,人生五大事,喫喝拉撒睡,喫喝可是排在頭兩位的。

    像林婭熙這種背靠大樹,竈房獨立,銀子又多到花不完的,畢竟是少數。趙姨娘不就在喫這一塊,被秦氏掐死了麼?

    革命的本錢都跟不上,宅鬥事業還搞個屁啊!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