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她所料,一場精心策劃許久的陰謀,宋楚煊等人要想翻案不會那麼容易,也不可能那麼快。
估摸着,這是她禍國的八字越看越坐實了。怕晉王悄無聲息地放人,對家也安插了耳目,一同監視她。
有張大姐在,這位魏典獄長倒是沒有任何刁難林婭熙的舉動。每日過來看她幾眼,確認完人還在就走。至於四小姐被供起來,喫香喝辣,她也不做多餘的表示。
外表上雖然看不出,但林婭熙心裏還是存了事的。她最擔心宋楚煊會與皇帝硬碰硬。
仙君和玉皇大帝打架,旁人非死即傷。若是因爲自己而令親兄弟反目,乃至波及到整個天元國的穩定,那她可真是罪人了!
林婭熙自認不是瓷娃娃。她喫點苦不算什麼,只要那個人有一份願爲她遮風擋雨的心就足夠了。餘下的,她與他並肩作戰。
她不要宋楚煊獨自扛下所有。濟濟人海中,雙向奔赴的喜歡太珍貴。她看不得他有一絲一毫的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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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時過,大臣們走後,宋楚嘯屏退宮人,又在御書房內獨自坐了好一會。
福公公在門外來回轉着圈,不敢進去打擾。
“福公公?”
一見到來人,福公公笑着迎上。“是羽妃娘娘啊!外頭天寒地凍的,娘娘怎麼這麼晚還過來了?”
臘月裏黑得早,宮中各處早已掌上了宮燈。
羽妃披着件全白貂皮毛做的斗篷,妝容素淡雅緻。身側各有一名太監,爲她提着燈籠照明。
“本宮一路坐攆沒什麼的,倒叫他們辛苦了。”
隨行之人即刻不約而同道,“奴才們不辛苦。”
羽妃回眼看向福公公。
“皇上連日來政務繁身。本宮特地親手熬了些補氣血的湯。想着皇上這會應該還在御書房,便送過來了。不知皇上此刻方便嗎?若是不忙,還請公公通融一二。”
福公公正愁沒個正經理由傳膳,救星一出現,他高興都來不及了,忙不迭道,
“娘娘說笑了。娘娘親自過來,皇上哪有不見的?不只皇上歡喜,就連奴才也盼着娘娘常來呢。皇上今晚還未曾用膳,有您陪着,那可再好不過了。”
福公公進去時,宋楚嘯正如常批着奏摺,並不似他預想中的沉鬱。
“皇上,羽妃娘娘給您送來了蔘湯。是否要奴才通傳?”
宋楚嘯擡筆,眼睛卻仍粘在剛批過的那本奏摺上。“嗯。你一說蔘湯,朕倒也餓了。傳。”
“是!皇上這會有胃口,那奴才便命人將晚膳也一併擺了。”
福公公高高興興地下去。
皇帝每日用了什麼,進了多少都是有數的。喫穿上若出了差錯,首當其衝的便會是他這個總管太監。當然了,伺候這麼多年的主子,福公公也是死心塌地爲宋楚嘯好。
羽妃坐定沒大一會,三十六道菜便端上桌了。
羽妃的蔘湯被擺在餐桌最顯眼的位置上。湯頭清亮,調味料少,大多輔材都被瀝了出去。
宋楚嘯用白玉匙舀了一勺,喝入口中,鮮美順滑。
“愛妃有心了。”
羽妃握着皇帝的另一隻手,柔柔一笑,很是善解人意地道,“國家大事上,臣妾無法爲皇上分憂。也只能洗手做羹湯,以聊表心意,讓皇上喫得舒心些了。”
人在脆弱時,都會想要尋求溫暖和慰藉。男人也不例外。特別是像宋楚嘯這樣的男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很少會有低谷的時候。就算有,也不能叫身邊人揣度出來。
他不需要刨根問底,不需要出謀獻策。他所要的溫暖,有時可能只是一句關懷的話,一個暖心的眼神,或是一隻聆聽的耳朵。而羽妃,做到了。
皇帝的心情好了不少,遂閒話家常一般說了一句。
“愛妃的小侄女可是令朕好生頭疼啊。”
“臣妾代她,向皇上請罪!臣妾自身對晚輩疏於管教,也請皇上責罰。”
羽妃欲起身跪地,被皇帝的大掌給按住了。
“朕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是想與愛妃聊兩句煩心事罷了。”
羽妃仍是滿眼自責。“早知道她會給皇上帶來這麼多的困擾,臣妾就不該在獵場上爲她求情的。”
“哼,愛妃不求情,總也有人替她求情的,甚至做得更多......”
後宮不得干政,皇帝並沒有將話挑明。
但,羽妃何其聰明?後宮佳麗三千,美人如過江之鯽。在沒有子嗣的情況下,羽妃依舊盛寵十年不衰,其心智就絕非常人可比。
她在原位上坐好,又無奈地笑笑。“看來,婉蓉那丫頭對晉王的心終究是一廂情願了。想當初,臣妾還求皇上成全他們來着。”
宋楚嘯輕哼。“晉王這回真是鐵了心了。但凡他想要的,天翻地覆也是他!要配婉蓉,朕的三位成年皇子中不乏優秀者,也不差晉王什麼。”
“三位皇子都是鳳毛麟角的人物。但俗語有云,姻緣天註定。真若不是他的,晉王再強求也求不來。婉蓉也是一樣。皇上先用膳吧,不說這些個惱人的了。”
說罷,羽妃往宋楚嘯的碟子裏,夾了一塊他愛喫的八寶兔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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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酉時,刑部大牢。
林婭熙坐在八仙桌旁,翻着之前讓榴蓮帶進來的一本天元雜記。翻只是手上的動作,她的注意力卻並不在上面,而是在不動聲色地觀察。
獄中的日子每天除了喫就是睡,生活極度有規律。可再怎麼舒服,林婭熙也不會忘了她現在的真實處境。
她的泰然自若並不意味着這裏沒有兇險。相反的,她苦中作樂,無非是想讓宋楚煊寬心,讓綺蕪苑裏所有在意她的人寬心。
林婭熙直覺今日有哪裏怪怪的,可具體是什麼,她又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