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說着體己話,門上忽然傳來三下叩門聲,隨後是隱隱透着興奮的丫鬟聲音。

    “夫人,大小姐,二殿下過來國公府接親了!”

    秦氏登即面露喜色。“婉蓉,快別想那麼多了。你看,二殿下對你情深意重,你也該好好把握纔是。你過得好了,父親和母親也就安心了。”

    說完,秦氏忙出去將喜婆們招進來,未曾發現嫁衣上氤氳開來的一灘淚跡。

    宋奕昕身姿挺拔,坐在高頭大馬上。跟來的親迎隊伍代他象徵性地走完了流程。

    一頂八人擡花轎和其後八十四臺的嫁妝便浩浩殤殤,出了國公府。一路吹吹打打,引來無數百姓圍觀。

    “誒,二殿下到了林府,而非莫府。看來,還是喜歡林家大小姐多一些啊?”

    “這婚事操辦得倉促。誰知道,是不是爲了掩蓋之前有關二人的流言呢?說不定啊,莫家小姐就是那障眼法,被拉來湊數的。”

    “拉倒吧你。莫傢什麼門第?就算新郎是皇子,也沒有拿丞相家嫡女湊數的道理。沒準兒是她主動樂意,橫插一槓的呢。”

    嫁妝箱子一臺一臺地過,也真有人目不轉睛地數着。

    “喲呵,整整八十四臺啊!看那扁擔壓彎的弧度也知道是實箱的了。國公府真夠有門面的!誒,莫家那邊是多少?有從那邊過來的嗎?”

    “聽說打了個平手,好像也是八十四呢。”

    兩頂花轎一東一西,最終是在新修繕的二皇子府前相遇了。一個月的時間內,建新府鐵定來不及。皇帝便劃了這座閒置的出來,命內務司按規格改建。

    莫瑾芸雖也談不上有多愛慕宋奕昕,但在全城面前明明白白地輸給林婉蓉,她多少有些接受不了。這邊的人坐在花轎裏生悶氣,而另一邊的卻絲毫不領情。

    下了花轎,過了火盆。宋奕昕在中間,牽着一左一右兩位佳人,拜天地,拜高堂,對拜過後,送入洞房。

    宋奕昕將人帶去各自的院落。在喜娘的指引下,又完成了撒帳,挑蓋頭等儀式,這纔回了前院宴客。

    坐在紅彤彤的喜房裏,林婉蓉本能地就想到了冠花樓那夜,也是這般刺目。

    幽幽環視了一眼房間,她對暖玉道,“幫我把妝卸了吧。”

    暖玉不太確定地問,“小姐......不先等二殿下回來了嗎?”

    “他來或不來,又有什麼所謂?”

    林婉蓉已經動手取下了鳳冠。見狀,暖玉也不敢再多勸,只得照她說的安排洗漱去了。

    而後院的另一端,同等佈置的喜房內,莫瑾芸主僕的態度卻是截然相反。陪着她嫁進來的還是上元宴上被迷暈的倩寧。

    “倩寧,我的妝花了沒有呀?快幫我看看,還有哪裏需要補補的?”

    倩寧仔細端詳了她一眼,眯眯笑道,“小姐不必緊張,您的妝面還好得很呢。奴婢有預感,二殿下今夜定會來咱們院子!”

    莫瑾芸斜眼問她。“何以見得?”

    “奴婢瞧着,二殿下是會一碗水端平的人。殿下早上去了國公府迎親,那晚上自然就該來看小姐了。何況,那邊那位還看不清楚形勢,一臉苦大仇深的。時間一久,哪個男人能受得了?”

    莫瑾芸嘴角上挑。“那就借你吉言了。”

    --

    二皇子大婚,除了四皇子的鐵桿擁躉外,其他官員們基本都到席觀禮了。

    從喜宴上下桌時,宋奕昕已經被灌了不少酒。他腳步踉蹌,站在寒風裏吹了好一會,才稍稍緩過些來。

    扶着他的德海問,“殿下,夜深了。奴才扶您回去就寢吧?”

    宋奕昕眯蒙着眼,點了點頭。

    他今兒個很高興。不光是因爲有人生四喜之一的洞房花燭在等着他,還因爲他對日夜籌謀的未來見到了希望。

    幾浮幾沉間,林國公和莫丞相竟都成爲了自己的岳丈。看來,當初他找上八皇叔的決定是做對了。

    他心情頗佳地應道,“嗯,回吧。”

    得了令,德海便領着人往後院南邊走。路過一片紫竹林時,宋奕昕才問,“這是要去哪?”

    “回殿下,這條路是往莫皇子妃那去的。”

    德海是二皇子身前伺候的大太監。從冠花樓到御書房,自家主子與林婉蓉間的糾葛,他一清二楚。林婉蓉那抗拒的姿態,他也瞧得分明。

    先去林府接花轎,已是給足了面子。他想着,這一生僅一次的好時候,主子應該不會再過去自討沒趣吧?況且,平妃平妃,就是排號也該輪到那一位了。

    宋奕昕一腳踹上德海的屁股。“狗奴才,還敢做起本殿的主了?”

    這一腳不輕不重,德海便知道宋奕昕不是真的惱。他故意揉着屁股,賣乖說道,

    “奴才愚笨,斗膽自作主張一回,還猜錯了主子的心思。那殿下您請這邊走。”

    都能望見莫瑾芸院子裏高高懸掛的紅燈籠了,兩人卻折返而去。又走了近一炷香,前方的路非但不見一點喜慶,反而越走越黑。

    再如何醉,宋奕昕也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待走至院門口,看着緊閉的大門和黑黢黢的四周,男人的怒火霎時直衝天靈蓋。

    林婉蓉沐過浴,剛剛命暖玉熄了蠟燭,躺上牀,就聽外面幾腳大力的踹門聲。

    “林婉蓉,你給本殿開門!反了你了!”

    林婉蓉披好上衣,才坐起身,門外便衝進來一人,一個憤怒如公牛般的男人。

    宋奕昕的酒已醒了大半,但呼出來的氣息卻是混着濃烈的酒氣,寒氣,還有怒氣。

    他一條腿跪在榻上,雙手揪着女子的衣襟,眼瞳裏火焰高漲。

    “林婉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新婚之夜,將本殿拒之門外?!”

    被他猛力晃了兩下,林婉蓉冷冷一笑。

    “新婚之夜?呵,二殿下,關起門來你我也別裝了,累。冠花樓之後,你便應該清楚。溫柔小意我給不了,可笑的新婚之夜我更給不了。您若是想要這些,還請殿下出門左轉,去找莫瑾芸。”

    宋奕昕氣得整隻手都在抖。“給不了?因爲你是殘花敗柳,缺損之軀麼?”

    林婉蓉絲毫不避諱,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頓道,“是,拜殿下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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