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昭帝早有口諭。皇宮各處,靖王皆可以隨意出入,不得阻攔,違者斬。

    “既然皇兄有國事在忙,那本王便在偏廳裏等候好了。”

    “誒。九王爺,您這邊請。”

    小太監又給他上了茶,這才恭敬地退了出去。

    掀開杯蓋,茶香氤氳,也爲他略顯蒼白的臉上添了一抹暖色。想起手下人這幾日來的回稟,嬴澤不由起身,緩緩走至與正殿僅一牆之隔的山水畫前。

    御書房內。

    東昭帝與幾人圍坐一桌,中間擺着的正是四國地勢圖。繼嬴權即位後,東昭朝廷愈發棄文尚武。武將的地位越來越高,權力也日益壯大。

    衛將軍指着地圖上的一點,率先開口。

    “皇上,東昭國雖與天元接壤,但接壤之處均是易守難攻的地貌,實則對天元更爲有利。若是正面攻打,我軍恐怕要喫虧啊。”

    建威將軍也沉吟道,“嗯,的確。天元人狡猾無比,且又善於利用地形作戰。先帝還在世時,幾次邊境衝突中,我軍都曾折損不少。”

    東昭帝點了點紅色的邊界線。

    “山勢險峻的地方,被天元佔領了高點,輕易便能以少勝多,將我軍困於山谷之中。而這,還有這兩地卻隔着一條江。若能趁着大霧天氣或者夜色,順利渡過,那麼天元兵也就不足爲懼了。”

    “陛下言之有理。只是......東昭軍隊善騎,若要大舉進犯,連人帶馬渡江便需要上百餘艘大船。一時怕是造不出啊。”

    許校尉卻是心領神會。“要渡江,也未必就得乘船。眼下即將入冬,如果能等到江水徹底凍實,不就與走陸路無異了?”

    建威將軍眼前一亮。“這倒是個好法子!只不知,此江中的冰最厚可達多少?”

    寧遠侯捋了捋大鬍子,惋惜道,“內子的祖家就在附近。十幾年前,臣曾與她回去過一次。

    那裏的冬季氣候雖冷,卻不比北地。即便結冰,恐也難以達到能令三十萬大軍同時通行的程度。但,這也只是臣的粗略估算,還是該以當地人的經驗爲準。”

    上回,東昭之所以能夠十萬壓境,還是因着宋楚煊的默許,爲救林婭熙而給皇帝施壓。

    而今情勢不同了,再想要故技重施,談何容易?這也是爲什麼東昭的矛頭最先對準的,始終是汶祁國。

    思及此,許校尉勾脣一笑。“皇上,如若江冰不夠牢靠,臣倒是還有一計。”

    此人明顯是東昭帝核心圈子裏的狗頭軍師。

    “臣也不賣關子了。要攻打天元,東昭邊境不成,何不取道別國呢?比如,汶祁。”

    “妙啊!”

    東昭帝虎目一睜,瞬間燃起了火,看向輿圖上的另一端。

    衛將軍也讚道,“汶祁國與天元簽有和平盟約。宋楚煊鐵定想不到,我軍會出其不備,從汶祁迂迴攻入!”

    寧遠侯高興得撫掌大笑。“不僅如此,我軍在地貌上的劣勢也迎刃而解了。汶祁與天元的交界多爲平原。一旦成功入境,東昭的鐵騎必能充分發揮效力,將天元兵打個落花流水!”

    領兵經驗豐富的建威將軍卻仍不無憂心。“皇上,此招高明歸高明,可若使用不得當,風險也極大啊。”

    幾人都不約而同地望向他。“建威將軍何出此言?”

    “臣的顧慮是,如若我軍貿然取道汶祁,與天元的劣勢是扯平了,卻也會置我軍於腹背受敵之境。萬一汶祁反與天元聯手,那我們豈不是要被兩面夾攻了?”

    衛將軍點點頭。“嗯......臣剛剛確實沒有考慮過這一點。棘手的是,汶祁與天元邦交牢固。此一事上,未必肯相助於東昭啊。”

    東昭帝聞言,竟與許校尉相視一笑。

    “相助?我東昭泱泱大國,何需區區汶祁相助?朕倒要看那汶祁老兒,他敢不助!”

    許校尉附和着解釋道,“皇上聖明!各位將軍,俗話說得好,棍棒之下出孝子。汶祁不服,那便打到他臣服爲止。

    汶祁帝年邁昏聵,國力上早已大不如前。我們何不先在汶祁挑起戰事?只消我軍勢如破竹,能在一月內連下數城,我就不信汶祁帝還會不議和。他若不議,那我們便屠城,殺光他的子民!”

    說到屠城,許校尉的眼裏霎時兇光畢現。

    “屆時,我方的條件便是開放汶祁國境,讓東昭軍隊進入。”

    東昭帝讚賞地拍拍他的肩膀。“朕也正有此意。寧遠侯,到時候衛將軍會打頭陣,你便駐守五萬兵馬,在汶祁腹地接應。被我軍前後夾擊,汶祁老兒豈敢不從?

    再有,光是屠城還不夠,還要燒殺掠奪。朕要叫汶祁京城內的達官顯貴聞之色變,明白誰纔是他們該依附的主子。寧遠侯,你可辦得到?”

    寧遠侯登即跪地領命。“臣定當竭力!”

    “建威將軍,由你率領五萬將士,負責在東昭與天元邊境牽制。不必硬拼,只需吊着天元軍隊不得不防即可。朕便等着瞧,宋楚煊如何能生出三頭六臂來!”

    幾位將軍熱血沸騰,齊聲高呼。

    “陛下宏才大略,必能一統四國!”

    許校尉頭腦過人,卻還沒有帶兵上戰場的經驗。有了如此精密部署,他自然也想領軍功,加官進爵。

    “皇上,臣雖不是打仗的將才,但卻有信心能夠說服汶祁帝就範。臣請旨,願與寧遠侯同行。”

    東昭帝大笑。“好!朕所倚重之人,個個能打。許校尉既想與寧遠侯同行,那屠城之事便也由你二人合力策劃了。

    你與朕常去西郊獵場。你小子肚子裏裝着多少壞水,朕可清楚得很。”

    許校尉反以爲榮,佞笑道,“臣必不負皇上厚望,誓將汶祁化爲東昭國皇家獵場!

    聽聞,接壤的榕城乃爲汶祁第三大城。不單有近二十萬的人口,更是盛產絲綢的富饒之地。從那裏下手,還能解決部分糧草問題,再好不過了。”

    “哈哈哈!朕就說吧,屬他最詭計多端。”

    聽着隔壁傳來的陣陣狂笑聲,靖王的心瞬間涼透,沉入谷底。

    二十萬的人口大城,說屠就屠,還要將整個汶祁化作西郊獵場?

    即使是別國子民,那也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啊!何況,他們的嗜血狼性還遠不是二十萬可以填飽的。

    “烤乳豬”被擡上來的一幕再次涌入腦海,令他止不住乾嘔起來。好容易才平復下胃裏面的翻江倒海,靖王提起腳步,趔趄着往外走。

    這座魔窟,他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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