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若總像大皇兄這般多疑,只怕許多決策都要被推翻,重新審視了吧?對天元新君和宋楚煊,七弟也算有所瞭解。他二人並非那等會在背後捅人刀子的陰險鼠輩。”
太子心裏當然知曉,宋楚煊不會。可他卻不能再任由着蕭凌建軍功了。
說起來,他的儲君之位來得也容易,只因他是嫡長子。但,江山易攻不易守。有這麼一位功高蓋主的弟弟在,將來他如何坐得安穩?
太子笑笑。“七弟還是太年輕了,好意氣用事。治國豈能是光看人品的?”
鎮國將軍重重一哼。這個太子不好好想着精進自身,倒是成天琢磨權術,研究如何打壓自己人。
“那依太子殿下高見,汶祁便該是坐以待斃,等着東昭攻進都城再還手了?”
“鎮國將軍莫要曲解了孤。邊境沿線上,原就有二十萬兵馬駐守。難不成沒有七弟出戰,他們就是紙糊的了?孤只是提議,先以不變應萬變,看看東昭下一步的計劃再議。”
後面的朝臣小聲議論。“二十萬對上四十萬,若不加以支援,豈不還是等死?”
左相連忙解釋道,“東昭帝的野心和侵略行爲,並不該由汶祁國一力承擔。畢竟,他的目標是整座大陸。臣以爲,與其全力迎敵,不妨先主抵禦,再和天元斡旋借兵。”
“這倒也是個法子,就是不知天元國會不會管了。如今兵臨城下的可只有咱們汶祁。”
老皇帝打了個哆嗦,似是被這陣嗡嗡聲給吵醒了。貼身大太監忙躬身詢問。
“陛下,可要加件衣裳?”
皇帝擺擺手。“不必。剛說到哪了?”
太子搶先一步回道,“父皇,衆位大臣正在商議是否該讓七弟出征。兒臣的意見是暫且不要。七弟守在京城,才更能穩定人心。”
老皇帝坐累了。“嗯。就按太子說的辦吧,必要時凌兒再出馬。退朝。”
蕭凌的目光閃了閃,不再多說什麼。
羣臣跪地恭送。“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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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二十四。抵達汶祁國境後,東昭大軍便停在了城外十里處,安營紮寨。
雖然計劃中真正的對象一早就是天元,但爲了掩人耳目,不提前引起戒備,四十萬大軍最初仍會合力攻打汶祁。只待深入腹地,再分散三股執行。
第一日,東昭方派出幾名**子,到城下公然叫陣。
從日出到日落,不重樣地罵了四個時辰。本以爲會引得汶祁守軍出城對抗的,結果嗓子都喊啞了,裏面竟是連屁也沒放一個。
東昭大帳內,建威將軍一拍桌子。
“汶祁軍可真是羣縮頭烏龜!都被人罵得狗血淋頭了,還不敢出來應戰。他們躲得了一時,還能躲得了一世不成?”
寧遠侯沉吟道,“對方如此拖延,怕是在等七皇子的援軍吧?”
灌下一口烈酒暖身子後,許校尉幽幽說道,“我看卻未必。蕭凌雖是一員猛將無疑,可惜生錯了地方。有汶祁太子從中作梗,他今後恐也難有用武之地了。”
受命主帥的衛將軍盯着探子們昨夜畫好的防禦圖。
“攻城的確事不宜遲。畢竟,我軍不適應這裏溼寒的天氣,且糧草儲備也有限。
但,攻城一方歷來死傷慘重,乃兵家之下策。除了箭樓上埋伏的數千名弓箭手不說,甕城內還會有多處藏兵洞。若是汶祁使詐,意圖誘騙我軍輕易出兵呢?”
建威將軍身經百戰,是以纔會被東昭帝派去天元后方,以少敵多。
“這有何懼?我方只消派出幾股先鋒軍,連續五晚,從不同方位偷襲。能否成功還在其次,關鍵是要讓汶祁軍日夜保持警惕。
待其精疲力竭時,再用拋石機向城中投擲整袋的火油。防禦圖上不是畫出了汶祁軍大營的位置嗎?一旦落在那附近的火油被引燃,我們便同時發起總攻。
哼,辦法是損了點,可我就不信攻不下來!”
衛將軍不住地點頭。“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將軍這一招該叫後院失火了吧?”
其餘人聽罷,也不由哈哈大笑。
接下來五日,東昭一方白天在城外變着法地叫囂挑釁。有好幾次,大軍都將將攻到了弓箭手的射程範圍之內。汶祁全員嚴陣以待,卻是在剛要放箭時,東昭人又退了出去。
古代的箭在戰場上優勢顯而易見,但弊端也十分明顯。造價雖不算高,但射出去的也都是銀子。何況,基本就是一次性的,要補給缺口也需要時間。
白天遭人瘋狂試探,精神高度集中也就罷了。到了晚上,東昭又不斷夜襲,還是打一槍就跑的陰招。整宿整宿地不能睡覺,令汶祁一衆將士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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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四更天。
城樓上的士兵們實在困不行了,正迷迷糊糊打盹間,成百上千的灰麻袋已從他們頭頂飛過,啪唧啪唧砸在地上。
營帳內,有人被聲音吵醒。“外頭怎麼了?不會是東昭人又來偷襲了吧?”
“別吵吵,讓老子再睡會。”
那人噤了噤鼻子,又不由推他。“不對啊。這什麼味兒?你快醒醒!睡覺能有保命要緊嗎?”
才說到保命,帳外就亮起了簇簇火光。一顆顆通紅的火球從天而降,瞬息間,已燒成一片。
“不好啦!着火啦!”
“快!快都起來救火了!”
營區裏頓時騷動異常。無奈火勢太過迅猛,逼得好些人衣服褲子都來不及穿,赤着腳就跑了出去。帳子在外圍的,還有不少受了嚴重的燒傷。
汶祁兵們被薰得灰頭土臉,正一桶桶提水,滅火,就聽遠處雄壯的號角聲響起,而後是山呼海嘯般的吶喊。
“衝啊!”
“敵軍攻城了!敵軍攻城了!弓箭手呢?!快去箭樓支援!快啊!”
汶祁方接連中計,幾乎要崩潰,就連隨身用的兵器也被毀損了不少。
雜亂無章之下,弓箭手們只得撿起尚未全被燒壞的箭,疾步奔向城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