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別……”戚掌櫃嚇得趕緊舉起雙手,生怕一個不小心硯臺掉落在地。

    見他如此緊張,彪悍男緩緩放下硯臺,笑裏藏刀道,“怎麼?捨不得?”

    戚掌櫃目不轉睛盯着硯臺,無奈道,“東西都給你們了,你們到底還想怎樣?”

    男人硯臺一扔,一腳將他踹在地上,鞋子踩在他的臉上狠狠扭動,惡道,“我想怎樣?我想讓你死。狗東西連老子都敢騙,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來人,給我打,往死裏打。”

    身後一羣隨從立馬擁了上來,衝着地上的人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戚掌櫃在狂揍中顧不得護住頭部,任石頭般的拳頭像雨點般落在身上,伸出傷痕累累的手臂去搶遠處的硯臺,護於胸前。

    衆人揍紅了眼,像一羣張牙舞爪的魔鬼墜入人間。

    “住手。”

    隨着一聲呵斥,彪悍男頓時被踢飛到牆上,然後狠狠摔在地上。

    圍觀人羣好似都能聽到他骨頭斷裂的聲音,他本能的捂住胸口,一口鮮血立時噴出,“噗~”

    圍毆戚掌櫃的一衆人馬頓時被身後的動靜驚住,上前道,“老大,老大你怎麼樣了?他奶奶個腿,兄弟們上……”

    話音一落,衆人立即持劍朝蘇楠衝去。

    一瞬間,場面再次混亂不堪。

    葉知秋從山洞醒來後,肩頭的餘毒已經被清理得差不多。恢復意識後便跟着蘇楠下了山。

    本想路過書坊時給掌櫃的道個謝,卻不想見他被人這般欺辱,趕緊上前將戚掌櫃扶起來,“戚掌櫃你沒事吧,是我連累了你。”

    戚掌櫃全身像散了架般,一碰就痛,好不容易纔坐在凳子上,微微擺手道,“民不聊生強盜橫向,怪不得你。”

    見他傷勢嚴重,葉知秋立即進入系統買了一顆速效丸,急道,“這藥止痛化瘀效果奇佳,對你的傷勢很有幫助,快服下。”

    他看了看藥,然後目光落進她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裏,眼神晦暗,虛弱道,“葉姑娘,你可否答應戚某人一件事?”

    “什麼事?”她問。

    他顫抖着手將藏於胸前的硯臺拿了出來,小心遞到她的面前,“將這方硯臺轉交給一位故人。”

    葉知秋怔住,只見那上面鮮紅一片佈滿血跡,她這才意識到,他的傷勢比看上去要嚴重很多。

    她顫抖着雙手接過硯臺,紅着眼眶看着他胸前血跡模糊的衣裳,哽咽道,“戚掌櫃,你不會有事的,快,快把藥吃了。”

    他無力一笑,拒絕道,“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既然活不長了就沒必要再浪費藥了。”

    他顫顫巍巍拉開抽屜,從底層暗格裏取出一封泛黃的書信。

    上面四個大字“辛憐親啓”。

    青一塊紫一塊的手掌輕輕拂過信封,一滴眼淚悄然滑過眼角,重重砸在紙上,立時綻放出一朵絕美的淚花來。

    忍着疼痛一字一句緩緩道,“這是我寫給她的信,裏面有一張房契和幾張銀票。我戚某人這輩子沒什麼本事,只會與書打交道,這些年攢的這點積蓄羞於出手,卻已是我全部的家當了。”

    “若她不肯要,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勸勸她,世道艱難,就算不爲自己也要爲孩子考慮。是我對不起她,以爲人生漫漫她總有天會理解我,可是臨了竟連最後一面也見不到了。”

    戚掌櫃眼裏滿滿的惋惜與遺憾,空洞的眼神怔怔望着門口,幻想着第一次所見的那個穿着羅裙的姑娘再次走入他的書坊。

    溫婉可人,一見傾心。

    葉知秋忍着眼淚強笑道,“不,不會的,戚掌櫃你一定不會有事的。我記性不好,一給人捎東西就搞砸,你一定要好起來,親手將這些東西交給她纔好放心啊。”

    戚掌櫃突然劇烈咳嗽一聲,猛地吐出一口鮮血,“來不及了,大限已至無力迴天。”

    他看了一圈書架以及散落滿地的書籍,痛聲道,“食不果腹民不聊生,多少藏書至慌至疏矣。一個戚某人一死不足以惜,然一個惜書者一死但求一思。窮人不能窮書,強國須得強智,這天下恐是危矣。”

    災荒年間民不聊生,人人生而奔波只爲果腹,又何來重修重德、天下大同?

    說着,戚掌櫃再次口吐鮮血,聲音也漸漸虛弱下來。

    葉知秋趕緊給他把脈,勸道,“戚掌櫃你別說了,保存好體力我現在就給你醫治。”

    說着正要出去找人,卻遠遠看見春秀和秦浩突然出現。

    春秀喜極而泣,上前抱住她,“少夫人你沒事就好,你真是嚇死春秀了。”

    葉知秋一臉急色,推開她對秦浩急道,“秦浩,快叫兩個人進來幫忙。”

    事態緊急,秦浩立馬讓身後兩名隨從跟着少夫人將戚掌櫃擡到塌上。而自己和剩下的隨從則迅速加入混戰中。

    因蘇楠之前在山洞耗盡內力,所以就算面對的是十幾個小嘍囉卻也十分難纏。

    有了秦浩等人的加入,對方立即敗下陣來。

    好漢不喫眼前虧,彪悍男立刻招呼道,“兄弟們,撤。”

    那羣人逃跑後,蘇楠立即衝進屋裏,問道,“他怎樣了?”

    只見病榻上的男人上半身的衣料被剪得七零八碎,袒露出不算精壯但線條優美的腹部來。

    葉知秋有條不紊的擦拭着病人身上的血跡,神情緊張道,“情況不容樂觀,憑現在的醫療條件想要完全康復幾乎是不可能,但不管怎樣我都不會放棄。”

    在蘇楠的注視下,葉知秋檢查、清洗、灌藥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十分嫺熟。

    待戚掌櫃的呼吸開始平緩一點,葉知秋才總算鬆了一口氣。而這時蘇楠一把將她拽出了房門。

    “你幹什麼?”葉知秋揉了揉被他扯痛的手腕,怨聲道。

    他眉頭緊皺,怒火滔天,“我幹什麼?我還想問你幹什麼呢?葉知秋你知不知道什麼是三從四德?知不知道什麼是男女授受不親?你竟敢當着我的面給一個男人寬衣解帶,擦拭身體,你把我這個相公的顏面置於何地?”

    葉知秋氣得恨不能一拳掄上去,懟道,“三從四德男女授受不親重要,還是戚掌櫃的命重要?世事應該以人爲本,人才是這些倫理綱常的載體,若是人都沒了,要這些虛禮又有何用?”

    見她要走,蘇楠立即拽住她,“你幹嘛去?給我回來。”

    葉知秋停下腳步,上前逼視着他,一字一句道,“救死扶傷乃醫者之魂,在大夫眼裏沒有男女,只有病人。所有人躺在病榻上於我們眼裏都一樣,這些迂腐陳舊的觀念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可卻被你們當做人生信條一樣信奉遵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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