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母聞言消了怒,斂眉一想,她說得倒有幾分道理。

    遂對身邊人說道,“將人擡去後院,記得將屋子打掃乾淨些。”

    戚掌櫃被擡走時面如死灰,好似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被擡去哪裏一點也激不起他的情緒,空洞的眼神絲毫沒有對生的希望。

    該是怎樣的絕望,纔會如此!

    這一切深深刺痛着葉知秋的眼睛。

    蘇母一干人等離開後,春秀扶着她往裏面走。

    “少夫人,你爲什麼讓他們擡去後院?你該不會是忘了後院……”鬧鬼。

    春秀一臉驚悚道。

    她仰頭看着天上朦朧的月光,疲倦的身子直接坐在了院子裏的石階上,讓自己的身心能有片刻的鬆緩。

    “正因爲後院鬧鬼,所以母親纔會同意。”

    她繼續道:“在大家眼裏,後院是個本身就不吉利的地方,也就無所謂戚掌櫃能不能招晦氣了。興許還能震一震那邪祟。”

    她靠着石階,仰望着陰沉逼人的夜空,暗自嘆息道。

    “而且整個蘇府唯有後院才能讓母親放下戒備,雖然環境艱苦了些,但至少不用擡出府去。戚掌櫃不是本地人,也沒什麼親戚朋友,若真擡了出去,興許到死也沒人能發現得了他。”

    說着,獨自黯然神傷起來。

    看着她一臉倦容,春秀有些心疼。

    “想是少夫人這幾天累壞了,咱們還是早點回房歇息吧。”

    屋子裏,蘇楠點着燭燈正謄抄書卷。

    一道倩影從屋外進來,帶了一絲涼風,引得燭火微晃。

    他沒有擡頭,繼續手裏的謄抄,意有所指道:“少夫人果然妙手回春,蘇某人佩服。”

    看來他是知道林晚晚醒了。

    她冷嗤一聲,聽出了他話裏的不對勁,反駁道:“蘇少爺這麼晚不睡,難道只是爲了挖苦妾身?”

    “我說我在等你,你信嗎?”

    不等她回答,只見他突然直起身子,頓住手上動作,問道:“晚兒妹妹她沒事吧?”

    剛纔的竊喜瞬間被淹沒,女人的眼神裏有了一次刺痛。

    “你不是早就知道答案了嗎?”她冷冷回到。

    離開月影軒時,她在院子見到一個黑衣人,身影與秦浩極其相似。

    鬼鬼祟祟一直守候在門外,果然是替蘇楠刺探林晚晚的病情來的。

    他繼續提筆,薄脣在燭光映射下勾勒出一段好看的弧度,輕聲道:“沒事就好。”

    聞言,葉知秋心涼不已。

    自己的相公夜不能寐,卻時時刻刻掛念着別的女人。

    她從懷裏拿出木簪,想要問他,即如此,那天晚上又爲什麼要幫她?

    然而東西剛拿在手裏,忽然感到身子一輕,整個人頓時往後倒去。

    蘇楠見狀,立馬丟下筆,一個瞬移來到身邊將其接在懷裏。

    急聲道:“喂,餵你怎樣了?”

    他立即給她把了脈,見她一臉倦色,知她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

    立馬打橫將她抱起,往屋裏牀榻走去。

    爲她褪去鞋襪,露出白皙的腳踝,然後仔細爲她蓋好被子。

    女人熟睡在錦織的軟塌上,一頭烏髮隨意鋪散。

    就連在熟睡時仍卸不掉眉眼間那攏着的如雲如霧般的憂愁。

    他的目光劃過她蝴蝶微憩般的睫毛、潔白如牛乳般的肌膚、微微凌亂的綾羅、紅潤如海棠脣,最後落在不慎裸露在外的香肩。

    頓時呼吸一緊。

    身體裏,一股原始的悸動讓他忍不住低下頭去,他的脣越來越靠近,直至能清晰感受到對方微微呼出的氣息。

    就在兩脣快要碰觸到時,門外突然有人走了進來。

    “少爺。”

    是秦浩。

    他慌忙直起身子,做了個禁聲的動作,生怕打擾了她的美夢。

    “怎麼現在纔回來,出什麼事了?”

    秦浩看了看裏屋的方向,回稟道:“少爺派小的暗中保護少夫人,可小的不小心被發現了,所以沒敢跟得太近。”

    “原來如此。”

    難怪剛纔她的反應酸酸的,定是以爲他派秦浩前去,是因爲急不可耐,想要第一時間知道林晚晚的病情。

    秦浩眉頭一挑,突然一副好事的表情,“少爺難道就不好奇林小姐的病情嗎?”

    蘇楠興致缺缺,“少夫人能安全回來,就足以說明月影軒的人已經無礙。”

    否則,就林姨娘的脾氣,是絕對不會放人的。

    秦浩突然神祕道,“那少爺想不想知道少夫人是怎樣治好林小姐的?”

    “要說就說,不說拉倒。本少爺要歇息了。”

    說着作勢要關門,趕他走。

    “別,別介啊少爺。”

    秦浩伸手死皮賴臉擋在門邊,一想到他在屋頂見到的那場面嘴角不自覺裂開了。

    “若不是我親眼所見,我都不敢相信少夫人居然敢給林小姐喝童子尿,對了還有,還有那林姨娘她也喝了。”

    說着實在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那是誰,那可是嬌蠻跋扈、任性妄爲的林家大小姐啊,多少人不敢惹。

    “童子尿?”

    蘇楠回想起林晚晚的病況,突然眸色兀地一沉,“我怎麼沒想到?”

    當時他雖診斷出林晚晚所患乃溫寒,卻怎麼也找不到病因,更無法找準藥引。

    想到這,他再次眯眼深眸地看了看牀榻上的女人,總覺得她身上藏着什麼驚天動地的祕密。

    普通農戶家的女兒不僅不會識文斷字,更不可能懂這些深奧的醫理。

    她到底是誰?接近又有何目的?

    這讓蘇楠再次想起師父所寫的那個“逐”字來。

    葉知秋第二天醒來時,天空微微泛出魚肚白。

    睡了一個好覺,她的精氣神明顯比昨天好了很多。

    “少夫人,你醒了,怎麼不多睡會兒?”春秀手裏端着熱水,見她醒來上前替她梳妝。

    “我怎麼睡着了?”

    她捶捶昏昏沉沉的腦袋,完全想不起來暈倒前都發生了什麼。

    梳妝鏡前的女人美得不可方物,她一邊戴着耳環一邊道:“對了春秀,得麻煩你替我走一趟,幫我把這個交給祖母。”

    說着給了春秀一封信。

    “好的,婢子一會兒就去。”說着接過信封,轉身去廚房給她端早膳。

    成親這麼久,葉知秋和蘇楠兩人一直有名無實。

    雖然在老夫人的撮合下,葉知秋搬回了主屋,可他們的飲食起居卻是各自獨立。

    無獨有偶,蘇楠今天也起得比往常早了些。

    葉知秋感到頭昏沉沉的準備出去呼吸下新鮮空氣。然而前腳剛跨出門,後腳便縮了回來,立馬尖叫着捂住了眼睛。

    只見屋子外的男人正褪下貼身白袍,立時露出精壯的後背來。

    聽到身後尖叫,男人條件反射的轉身去看,卻被女人隨手扔來的杯子直直砸中了腦門。

    蘇楠的額頭頓時一絲溫熱,他點了燭燈一看,怒道,“葉知秋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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