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說完立時跑進了屋,順便還把剩下的《女則》全部抱了進去。

    那天夜裏,裏間的屋子燭火通明,外屋的男人躺在榻上輾轉反側、徹夜無眠。

    接下來的幾天,葉知秋幾乎沒有出過屋子,更別說與蘇楠碰面說話什麼的了。

    再出來已是三天後。

    主僕兩人一起抱着滿滿一抱《女則》,去後院見老夫人。

    老夫人瞥了一眼呈上來的謄抄卷,滿眼的失望。

    醉翁之意不在酒,她要的哪是這個啊!

    不過既然有言在先,也不好再故意爲難。

    而且這段時間將她兩人禁足後,老夫人反而覺得生活少了些什麼,渾身不得勁。

    一邊撥着手裏的珠子一邊道,“起來吧,既然已經謄抄完了,那這禁足令就算消了。”

    恢復了自由,好似空氣都是清香的。

    葉知秋別提有多高興。立馬跪謝道,“謝祖母。”

    老夫人擡手,“起來吧。”

    而後看了看她身後,問道:“對了,楠兒怎麼不見和你一同前來?”

    “哦,相公他……”提到蘇楠,葉知秋神情一滯。

    轉而故作輕鬆道,“他剛好有事給耽擱了,臨走時還特意囑託孩兒替他向祖母問安。”

    老夫人不疑有他,感嘆道,“這人啊上了年紀就盼着兒孫繞膝,好久不見楠兒,這心裏呀就空落落的。”

    “……如今你們解了禁,可不能忘了我這糟老婆子,有空可得常來看祖母啊。”

    葉知秋上前,給她捏肩摧背道,“祖母放心,孩兒一定會經常來看您的。對了,下次我給您帶個新鮮玩意兒,來給祖母解悶。”

    老夫人一聽立馬來了精神頭,凝眸問道,“什麼新鮮玩意兒?好玩嗎?快給祖母說說。”

    葉知秋秀眉一挑,“現在還不是時候,等到時候祖母見了自然就知道了。”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背,“你呀你,還學會跟祖母賣起關子來了。”

    拜別祖母后,葉知秋第一時間去了街上。

    憋了這麼久,她最想要的就是買!買!買!

    尤其是蘇楠說出那些傷人的話後,她更是忍不住想要大肆搞消費。

    有了上次的教訓,她這次不敢再把阿澤帶出來。

    不過這次與以往不同,她身後跟了好幾個武藝高強的家丁。

    個個都是以前跟在老爺子身邊押鏢的好手,由老夫人親自挑選,目的就是暗中保護她的安全。

    然而如此陣仗,好些攤主見了她就跟見了土匪一樣,連忙把東西收起來。

    逛了一圈什麼也沒買到,葉知秋實在忍不住對領頭的道,“大家辛苦了,這些銀子還請拿去給兄弟們喝茶,你看我們兩個女孩子,你們跟這麼緊多少有些不方便。”

    “少夫人,小的明白了。”

    領頭的執意不敢接銀子,心領神會的帶着兄弟們混進了身後的人羣,只遠遠地留心她們的動向。

    沒了一羣大男人跟在身後,兩人逛起街來別提有多愜意,不多會兒便買了許多東西。

    “少夫人,咱們回去吧。”

    春秀手裏提着大包小包,累得氣喘吁吁直不起腰來。

    葉知秋正逛得起勁,哪肯輕易離開。

    將她手裏的東西分出一半,擰在手裏,說道,“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哪兒能這麼快就回去。如果你實在要是累的話,要不就先回去吧。”

    雖然有人暗中保護,但春秀還是放心不下她一個人。

    無奈只得繼續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她的後面。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最後停在了一家店鋪門口。

    春秀望着頭頂碩大的牌匾,疑道,“子學書坊?少夫人,我們來這裏幹什麼?”

    葉知秋腦海裏不斷浮現出當日戚掌櫃躺在血泊裏的情景。

    喃喃道: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

    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車馬多如簇;

    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男兒若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春秀將手裏一堆東西放在地上,擦了把汗,“少夫人,你說的怎麼婢子一句也聽不懂。”

    她擡眸看她,若有所思問道,“春秀,你覺得讀書和喫飯哪一個更重要?”

    對方不假思索,爽快回道,“嗨少夫人,這叫什麼問題呀,當然是喫飯重要了。”

    葉知秋愣住。

    只聽她繼續道,“婢子從小就聽村長說,書讀再好也不能當飯喫。有那閒錢去買書、上學,都可以活一家子人了。”

    她說的在理。在當今社會老百姓視角里,除了活下來其他的就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可事實真就如此嗎?

    一直以來孔夫子把教育作爲治理好國家的三大條件之一,把“庶”、“富”、“教”當做治國、立國、強國的三大要素。

    人口是基本,教育是發展,國強民富是最終目的。

    一個國家想要尋求發展,脫離了教育、脫離了精神食糧的補給,就宛如一灘爛泥,是萬萬行不通的。

    她見過落後就要捱打的歷史悲劇,也知道教育興國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然而想要改變如今的現狀又談何容易,人們根深蒂固從思想上就否定了書籍對人類的意義,否定了教育對強國的重要性。

    想要改變這些,首先要做的就是從最基礎做起,讓老百姓從心裏接受並認可讀書有用。

    葉知秋手裏的鑰匙一點點嵌進肉裏,她堅定地望着牌匾上的四個大字,毅然決然走了上去。

    “少夫人,你這是要幹嘛?”

    春秀不解,正要上前阻攔,只見書坊大門轟地一下被打開,陽光立時照耀了進去。

    葉知秋蹲下,一本本撿起散落在地的書籍,她拍了拍上面的灰塵,重新立好書架放了上去。

    春秀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也跟着上前將書籍從地上一本本撿了起來。

    兩道忙碌的身影,不斷穿梭在陽光下。不知過了過久,地上的書籍終於全部迴歸了書架。

    兩人累得直接靠着書架席地而坐。

    良久,葉知秋突然道,“我決定了,我要把子學書坊重新開設起來。”

    春秀錯愕不已,望着她,“少夫人婢子沒聽錯吧,這書齋你也看到了根本就無人光顧呀。”

    如此虧本的買賣,哪還有做下去的必要。

    然而葉知秋卻不這麼想,她信誓旦旦站了起來,雙手交疊於腹前,擡頭挺胸道。

    “我不僅要做,而且還要做大。我要讓這條街最冷清的鋪子,變成整個清河鎮最熱鬧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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