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澤摸摸頭,正準備離開,突然見背影再次出現。

    這次他沒有再喊,而是快步追了上去。

    繞前一看,喜道,“少爺,真的是你。”

    “阿澤,你怎麼在這?”男人神情有絲不自然道。

    阿澤:“哦我剛從書坊出來,準備回府,看到有個背影很像你就追了上來,沒想到真是少爺。”

    蘇楠擠出一絲笑來,“正好,我也回府,咱們一起吧。”

    “真的,那太好了。”男孩有些受寵若驚。

    一路上,兩人並列行走。

    阿澤嘰嘰喳喳說個沒完。

    蘇楠卻相反,全程沉悶着一張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今天少夫人給煮了銀耳粥真好喝。”

    “對了,少爺你都不知道,學堂夫子的鬍鬚都白了。他還教我好多書本上沒有的東西呢。”

    “還有一件更有趣的事情,今天有人故意來鋪子裏找茬,想要訛少夫人,結果被少夫人用一羣螞蟻給制服了。”

    ……

    男孩說得興高采烈,可身邊的蘇楠卻一句話也沒接。

    阿澤感受到氛圍有些不對,住了嘴,扭頭問道,“少爺你怎麼了?有心事嗎?”

    蘇楠停下腳步,蹲身捏着他的肩膀,突然道,“阿澤,上次你去當鋪被打,到底是因爲什麼?”

    想到這,阿澤的臉上笑意盡消,委屈怒道,“因爲他們當了我的東西。”

    “什麼東西?”他立即追問。

    阿澤:“一枚玉佩。”

    蘇楠:“玉佩?是不是上面刻有云朵圖案?”

    “嗯。”阿澤不明所以,重重點了點頭。

    果然!

    蘇楠明白過來,當初自己重金買下的,根本不是當鋪的東西,而是被當鋪用手段騙取所得。而他們騙取的人正是阿澤。

    蘇楠眸色幽暗,冷聲問道,“那玉佩從何而來?”

    阿澤神情一緊,立即道,“少爺我沒偷府裏的東西,那玉佩是有人送我的。”

    “送你的?誰送你的?”

    阿澤被對方臉上的神情有些嚇住。

    小聲道,“是……是少夫人。”

    “是她?”

    他放開阿澤,緩緩站起身,神情複雜難耐。

    而後突然又想到什麼,轉身問道,“她什麼時候送你的?在哪送的?”

    阿澤腦海裏回憶起當時的場景,說道,“在朱古鎮,那天我餓得實在沒有力氣了……”

    蘇楠聽完,整個人好似被什麼定住般。

    葉家村。

    葉知秋。

    十七八歲的少女。

    不久後的出嫁……

    他早該想到是她的。

    可他卻像個傻子一樣,一直還在派人暗中尋找。

    得知真相的他,立即道,“阿澤你先回去,我還有事就不和你一起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躍身離開。

    留身後阿澤杵在原地,疑惑喊道,“欸少爺,少爺你去哪?”

    葉知秋替受傷的夥計敷藥後,來到了小院。

    她獨自坐在精品區的小築裏,雙手撐着腦袋,發愣。

    此時太陽已落山,再過幾個時辰就是雲想說的月圓之時。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

    對未知的恐懼讓她第一杯接着一杯喝起酒來。

    她需要勇氣去面對,更需要勇氣去抉擇。

    -----

    蘇楠一路向西,來到一片樹林裏。

    他面如冠玉,卻有着一雙子夜寒星一般的黑眸。那高挺筆直的鼻樑將男性的剛美之氣展現得恰到好處。

    右手放在手裏輕輕一吹,嘹亮的口哨聲立時響起。

    一道黑影如風般從遠處疾馳落下,“主子。”

    蘇楠負手而立,望着河裏隨波飄蕩的樹葉,眸色晦暗難明。

    良久,他轉過身來。

    眼眶似有淚,嘴角卻藏着喜,“不用找了,人我已經找到了。”

    “找到了?”無跡心生詫異。

    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潛入葉家村,可不管怎麼尋找始終沒有那女人下落。

    倒是有幾個符合年齡特徵的女子,然而在一番試探後也都紛紛被排除。

    蘇楠幽幽道,“她早已經離開了葉家村。,所以不管你怎麼找都不會有結果。”

    那晚之後,他和無跡曾再次回到葉家村,尋找此女下落。

    然而,好巧不巧,剛好遇到葉知秋被葉家父女毒打。

    無奈,只得施以援手。

    再之後葉家村便遭遇了毀村。

    災後,村民四處逃散尋找庇護之所,想要尋人更是難上加難。

    當夜他並沒有完全看清女子的面貌,只聽她的聲音和皮膚的觸感判斷出對方十七八歲。

    他本可以憑着記憶,找到那戶人家,可村子被毀最後的線索也斷了。

    終於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見到了那塊玉佩。

    想要打聽線索追查下去,卻被當鋪掌櫃利益薰心,故意篡改了典當者的信息。

    稱其是一個花白老頭所當。

    待無跡根據體貌特徵找到老人時,老人已去世兩天。

    線索再次斷掉,無跡只好重新將目光轉回葉家村。

    蘇楠不想讓師父知道此事,所以並未動用齊雲閣的勢力,只暗地裏派了無跡追查下落。

    男子從懷裏拿出玉佩,緊緊握在手裏,心口傳來一陣密密麻麻的痛。

    他緩緩閉上眼睛,任風吹落眼角的溼潤,冷笑道,“原來我費盡心力要找的人,早被老天安排在了身邊。冥冥中,她救過我的命,可我又是怎麼待她的?”

    男人眼底的溼潤,能掩蓋在眼皮下,可心底的悔恨卻難逃眉宇。

    “少爺,您的意思是當初救你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少夫人?”無跡驚訝之餘,眸底閃過一絲痛楚。

    “沒錯,正是她。”男人眼底涌出無限感慨。

    無跡迎着風,任其肆意吹拂着臉邊的碎髮。冰冷的臉上,暗藏着一絲耐人尋味的情愫。

    甚至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主子尋回玉佩與救命恩人,他應該高興纔是,可他卻不受控制的感到心口疼得厲害。

    這樣的情緒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了。

    自從做了少爺的影子,所有的動作言語,都在模仿他,久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甚至失去了自己的情緒。

    半晌,蘇楠再次問道,“師父他老人家可還好。”

    無跡:“閣主一切安好,只是他讓屬下轉告您,務必在月底將少夫人趕出府去。否則他將親自動手。”

    蘇楠眉色微蹙,回絕得乾脆,“不行。她的賣身契在祖母手上,此事若祖母不點頭,我也無能爲力。”

    無跡:“閣主算準你會這麼說,他道若是逼不得已,可以令其犯七出之條。”

    “七出?”蘇楠有些怒了。

    七出乃:

    不順公婆,去;

    無子,去;

    淫,去;

    妒,去;

    有惡疾,去;

    多言,去;

    竊盜,去。

    她嫁進蘇家,治病救人循規蹈矩,“試問,她又犯了哪一條?”

    “無子。”無跡冷聲道。

    七出中無子乃重罪,有足夠的理由將其逐出。若是不肯出,甚至可以讓官府幹預。

    蘇楠仰天冷笑。

    說道:“可除了無子,她再未觸犯過任何一條。而蘇家祖訓有言,對蘇家人有救命之恩的媳婦,須同時患得三條方可逐出。”

    無跡眸底閃過一絲無奈,怯聲道,“閣主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製造出另外兩條。”

    聞言,蘇楠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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