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送別,踏馬而去。

    城門口,一老嫗拄着柺杖,在一將士的攙扶下已經等候多時。

    “籲~”

    葉知秋勒馬停下,掀開幃帽見是邵斌攙扶着其母親前來,趕緊翻身下馬。

    上前福身行禮道,“伯母,邵少將,你們怎麼在這?”

    邵母看上去臉色好了許多,精氣神也比先前強了一百倍。

    上次生病加重了邵母的眼疾,她的視線有些模糊,卻始終望着前方朦朦朧朧一團白的方向,笑得一臉慈祥。

    邵斌面露羞澀道,“蘇姑娘,母親聽聞你要離開黔州,說什麼也要出來送送你。”

    邵母一隻手拄着柺杖,另一隻掙脫開兒子的手,顫巍巍去摸葉知秋的手。

    葉知秋有些詫異,但還是笑着將手遞了上去。

    邵母拉着她的手,眼眶頓時溼潤起來。

    聲音打着顫道,“斌兒?這位姑娘就是爲孃的救命恩人吧?姑娘,謝謝你救了老身一命。老身年事已高已沒多少日子可活了,可我聽斌兒講你爲了救我還暈倒在了回去的路上,險些釀下大禍,還好有驚無險,否則老身就是有一百條命也抵消不了這心中的罪過啊。

    姑娘簡直就是救苦救命的觀世音菩薩,不僅治好了這天殺的蝗災,還行醫問診救活了好些百姓,真真是活菩薩顯靈啊。老身這一把老骨頭也沒個好東西相送的,還請姑娘受老身一拜。”

    邵母聲音哽咽,態度誠懇,佝僂着身子屹立在黃沙風裏,說着就要朝葉知秋跪下去。

    “阿孃?”邵斌有些詫異,卻並未阻止。

    葉知秋卻嚇得趕緊去扶,“伯母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您這不是折煞晚輩嗎。”

    邵母被扶了起來,一臉感恩的望着她,形如枯槁的雙手緊緊握着她的手。

    這也許就是一個人最質樸、本真的情感了吧。

    不像在新代,那些病人爲了感激奶奶的救命之情,不是名煙就是好酒,總之是要多貴重有多貴重。

    可奶奶卻從不屑於收這些東西。

    奶奶常說,一句真心的感謝,可比那些虛無的菸酒來得讓人心裏舒暢坦蕩。

    葉知秋也不曾明白,可如今總算是體會到了奶奶當時的心境。

    醫生救治病人,不是爲了病人能在下地後給自己回贈貴重的禮物,而是爲了他們能更加健康的去擁抱生活。

    一句真誠的謝謝便足以,其他多餘的謝意倒顯得不那麼純粹了。

    葉知秋笑着將另一隻手覆疊在邵母手背上,關切道,“伯母這城門外風大,您這身子纔剛見好轉,可受不得涼須得好生保養纔是。您的心意晚輩心領了,您還是趕緊家去吧。”

    說着,將邵母交給邵斌道,“邵少將,你快帶伯母回去吧,小心着涼再給惹了風寒。”

    邵斌對葉知秋言聽計從,趕緊躬身道完謝,扶着母親家去。

    葉知秋看着兩人相攜離開的背影,臉上浮出一絲笑意。

    有時候,當我們帶給別人幸福的時候,自己也很可能會在無意間收穫到雙倍的幸福。

    葉知秋翻身上馬,看向柳縣的方向,想起了她那柔弱不能自理卻處處暗自貼心的相公,想起了含辛茹苦受盡委屈獨自將自己拉扯長大的母親,想起了給予她無限包容與溫暖的蘇家宅院,以及用盡心血的子學書坊。

    離開蘇府已經將近半年,她想家了。

    葉知秋望着那漸行漸遠溫馨的背影,突然眼眶有些溼潤起來。

    蘇家父親母親早離開柳縣回了蘇府,想必母親一定知道了她去世的消息,兒行千里母擔憂,更何況母親得到的還是她的死訊

    她甚至無法想象母親這段時間是如何過來的,母親不能言語,連找個人傾訴心中的苦悶也不能,悲傷憋在心底一旦久了是會成疾的。

    不行,她得早點回到柳縣,將薛冠玉繩之以法救出采薇。如此便可早日回府與家人團聚。

    如是想,她立即揮鞭策馬。

    白衣隨風驟起,衣袂飄飄,朝城外遠處急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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