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對視後,齊布楚恢復了往常的冷傲,問她道,“你此次上山找我,所爲何事?”

    自從十八年前他離開金城,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不知道她是從何找到自己行蹤所在,不過這些已經不重要了,此時他只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情能讓她重現江湖,不惜隻身犯險上這蛇山上來找他。

    難道她就不怕他一氣之下將她殺了嗎?

    其實這一點言辭師太不是沒有想過,可爲了葉知秋刀山火海她也要闖一闖。

    “我想讓你幫我救一個人。”她道。

    “救人?”齊布楚皺眉,雖說他是大師兄,可身爲小師妹的她醫術與他幾乎不相上下,六年前還曾被世人奉爲神醫東籬。

    齊布楚大袖一甩,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傾,俯視道,“師妹醫術了得,何以見得你都治不好的病,我就一定能治好呢?”

    言辭師太的眸光一點點收緊,看向他一字一句道,“因爲,如果我沒猜錯,那藥是你下的,”

    他們師兄妹七人,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用藥手法很是熟悉。蘇楠來找她,她一聽那症狀便隱隱有些懷疑是師兄乾的。等見到葉知秋,把了脈,她便更加確定了。

    如果受傷的換作是別人,或許她這輩子都不會來求他。

    可偏偏是她。

    只要一想到這些年她一直頂着那張蜈蚣臉,受盡大家的排擠與欺辱,三番五次差點被害死,她的心就跟刀絞一般。

    自責而又無能爲力。

    十八年來,她虧欠她的實在是太多太多。

    “我?你是說那藥是我下的?”齊布楚聞言,眉頭緊皺。

    突然想到什麼,神情緊張道,“你要救的人是誰?”。

    “既然大師兄六年前找過我,那你應該知道我來柳縣後,一直化名東籬居住在清河鎮蘇家。今日我想求你救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蘇家少夫人葉知秋。”

    “是她?”男人眉頭一擰。

    爲何這女人總是陰魂不散?

    看來是時候會會她了。

    齊布楚的目光探索的看向言辭師太,問道,“師妹在清河鎮潛伏多年,一直將自己的行蹤保密得很好。師兄我實在想不出,這女人到底有何過人之處,師妹甘願冒着生命危險也要救她。”

    言辭師太有些心虛地避開男人犀利的目光。

    幽幽道,“蘇家對我有恩,這次蘇府有難,我理當報答,僅此而已。”

    齊布楚不信,“真如你所說,只是報恩這麼簡單?”

    “是。”女人一口咬定,

    齊布楚知道她的性子,從小就倔得跟頭牛似的。來硬的肯定是不行了,那既然如此,就只有來軟的了。

    “好,我答應你。看在你我師出同門,你又親自上山的份上,我答應你去救她。不過你也是知道的,我出診的診金可不是一般人能付得起的。”

    “你要多少?”言辭師太試探問道。

    齊布楚笑了笑沒有回答,朝她舉起五根手指。

    言辭師太震住,“五千兩?”

    這也太貴了吧。

    雖然她知道這麼多年來,師兄在太醫院給皇親國戚看病就醫,已經將胃口養大。可這裏是柳縣比不得皇宮,而且說到底他們不過是普通百姓,開口就要五千兩,跟明搶又有什麼區別?

    “怎麼?不願意?”

    師太搖搖頭,如實道,“五千兩不是一筆小數目,我現在手裏沒有這麼多銀兩,可否寬限我兩天。兩天後我湊齊銀子親自送來。”

    雖然五千兩不是個小數目,但葉知秋是蘇家少夫人,老夫人兩次請她出山都是爲了救她,可想她在蘇家的地位有多重。所以她斷定蘇家一定會爲了救她而湊足五千兩。

    不過這麼多錢,要想一時湊齊可不容易。而且清河鎮離柳縣還有一天一夜的路程,就算飛鴿傳書通知蘇家提前備好銀子,這路上一來一去也要花費兩天的時間。

    所以她提出兩天,已經是最短的時間了。

    齊布楚站起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冷冰冰道,“那就等兩天後你湊齊了銀子,再來找我救人也不遲。”

    “師兄不可,萬萬不可。”

    齊布楚挑眉,“有何不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我與那女人非親非故,素未相識,師妹莫不是想讓我白白替她醫治?”

    “非也。”

    言辭師太立馬解釋道,“蘇少夫人現目前雖然暫時沒有生命危險,可她的病隨時都會發作。不知爲何,我給她把脈的時候感受到她體內有一股異常的力量在與外界抗衡。她現在的身體情況不可控因數實在太多,多耽誤一分鐘她就會多一分危險。師兄,你還記得師父曾經怎麼教導我們的嗎?“良醫處世,不矜名,不計利,此其立德也;挽回造化,立起沉痾,此其立功也;闡發蘊奧,聿着方書,此其立言也。”你放心,五千兩我一定在兩天內給你湊齊,還請師兄看在師父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救人爲先。”

    “若是我不肯相救呢?”男人目光狠厲,眼神帶刀,渾身自帶一股威嚴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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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起來,氣氛一下子好似結了冰。

    師太撥弄念珠的手突然頓住,眸子下掠過一片寒光,看向他道,“種因得因,種果得果。既然少夫人身體裏的毒出自你手,那你今天必須跟我走這一趟。”

    說着,亮出武器,“若是師兄執意不肯,可就別怪師妹我不念舊情了。”

    話落,一片殺氣騰騰。

    她這是要與他動手?

    十八年未見,第一次見面她竟爲了一個不太相干的女人,要與他動手?

    齊布楚心口感到一陣冰涼,冷徹刺骨。他緩緩閉上眼睛,默默轉過頭去,將自己所有情緒掩藏在這道背影裏。

    “罷了,看在師父的面子上,我會出手相救。不過我改變主意了,我不要五百兩,我要你在事成後與我一同回到蛇山,囚困五日。你若是答應,我現在就可隨你下山救人。你若不答應,那我也不介意與師妹好生切磋切磋。我倒是很想知道,這十八年來,你到底長進了多少。”

    切磋武藝肯定是不行的。以前她就不是師兄的對手,更何況這些年她隱居世外,武藝早有生疏。而且昨天爲了將葉知秋體內的毒素逼出,她已經耗費了大量真氣。

    此時與師兄動手,豈不是找死。

    剛纔她之所以要如此說,不過是算準了師兄不願與她動手。從小到大,師兄寧願傷害自己也不肯傷她一根手指頭。

    她知道師兄這些年雖然已經不在皇宮,可齊雲閣盛名在外,想來也不是缺錢的主。她料定他要價五百兩,不過是想讓她知難而退。

    對他道,“好,我答應你。只要蘇少夫人能度過此劫,我願意回到此處,受困五日。”

    她猜得沒錯,齊布楚確實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想用五百兩逼她離開而已。可他沒想到的是,小師妹竟真的願意爲了那女人忍受如此天價診金。

    看來她在她心目中的位置,確實非同一般。

    罷了,既如此,看來是非救她不可了。

    也好,這女人他早就想見上一見。

    他倒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竟能讓跟了自己十八年的愛徒、與十八年未相見的師妹,同時爲了她與自己爲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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