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幾日,每日卯時,她去江邊時,總會遇到曹然領着一幫人,也來觀察潮汐日出。

    今日也不例外。

    曹然領着一羣人在江邊晃悠了大半個時辰,這才騎着駿馬,又由西往東,往江城的方向而去。

    夏芊芊將鐮刀收起來,抄小路尾隨上去。

    從福安村到江城,會路過一處密林,風中,裹挾着淡淡的花香氣息。

    曹然一行人的馬兒剛鑽進密林,“嗖嗖嗖!”

    密林的深處,忽然暗箭齊飛,伴隨馬嘶聲迭起,有人高聲疾呼,“保護大人。”

    果然,她的推測是對的。

    張大奎若真有土匪有聯繫,大暴雨之前,除過搗毀江邊工事外,最有利的一件事,便是刺殺曹然。

    夏芊芊心中一凜,仰頭待要細看時,“嗡嗡嗡!”

    一聲破空聲從遠而近,正對她而來。

    她愣怔間,肩膀被人一抱,整個人的身體往旁邊一倒,隨即聽到一聲低啞的疾呼,“小心暗箭。”

    “嗡……啪!”

    一枚冷箭劃過她的耳畔,穿透她鬢角的髮絲,直直扎入身側的樹幹上,箭尖沒入兩寸許,整個箭尾上下搖擺。

    震盪的細微聲音迴盪在夏芊芊的耳畔,嚇得她後背噌一下冒出冷汗。

    慌亂中,他抱住她,在地上滾了幾滾,他一下壓在她的身上。

    晨間的草叢間,草木的清冽氣息,土壤的泥腥味充斥在四周,可呼吸相融間,夏芊芊敏銳的鼻端,僅剩下他身上特有的龍涎香。

    濃郁的龍涎香氣中,混合着淡淡的凝神香。

    如此命懸一線的緊張時刻,她一顆狂跳的心,因爲熟悉的氣息,溫熱的鼻息,越發加倍跳躍着。

    擡眸,她望着他的眼。

    這個角度望向他,俊美的容顏近在咫尺,他的鼻他的眼,他呼吸的每一下氣息,讓她一息間忘記了身處何處何地。

    這個姿勢……

    就算夏芊芊再臉皮厚,當一顆心蕩漾着漣漪之波時,她的耳根子莫名開始發燙起來。

    她乾嚥一口唾沫,趕緊回神,“你怎麼來了?”

    這句話,正是姬子墨要問她的,倒是讓她先一步了。

    懷中,那麼一個小小的人兒,彷彿他稍微一用力,他的身軀便能將她的身軀碾斷壓碎,嚇得他雙手支撐在她的臉側,稍微離開她一點。

    可從她身上傳遞而來的柔軟,那麼柔,那麼軟。

    那溫潤的觸感,淡雅的花香味兒,彷彿對他施了法術一般,讓他貪戀不已。

    讓他不由地想要靠近,靠近,再靠近。

    姬子墨收斂心神,臉一沉,咬牙道:“不好好在屋裏待着,你跑來作甚。”

    一眼看出他的氣惱,夏芊芊不敢隱瞞,“昨夜,我跟蹤張大奎,發現他在江邊的樹洞中留訊息,寫着卯時。”

    她趕緊解釋,“所以我卯時來江邊,想看看會發生什麼?”

    這個丫頭,賊大膽。

    姬子墨望着她通紅的臉,壓低聲音“張大奎的事情,與你無關。”

    “怎會無關?”

    夏芊芊反駁,“他若跟土匪勾結,江城被破,我辛辛苦苦蓋得新房,不是白蓋了?”

    爲了一套房子,碰上土匪的事情,她也敢來摻和一腳。

    姬子墨氣惱提醒:“你別忘了,你爹可能在土匪中,身處要職?”

    “你也說可能,我不會冒險。”

    被人如此近的俯視,夏芊芊有些不適應,小手抵在他的胸口,偷偷瞥他一眼,“即便我不會武,若是曹參將遇到危險,我也可以去江城通風報信。”

    姬子墨:“……”

    他一個翻身,將她從地上撈起,兩人躲藏到一處樹樁後。

    透過樹葉的間隙,不遠處的空地上,刀劍與箭矢相擊的聲音不絕於耳,伴隨着呼喊哀嚎聲,令人膽戰心驚。

    一炷香之後,遠處的打鬥聲,經歷了越演越烈之後,逐漸平息下來。

    夏芊芊側耳細聽,曹然嚴厲的聲音震耳欲聾,“說,是誰派你來的?”

    密林的另外一端,一個粗狂的聲音比他的聲音還要大,“曹然,你也配當父母官嗎?”

    他話音剛落,安靜的密林中,忽然傳來一聲嬰孩的啼哭聲,“哇哇哇……”

    夏芊芊掀開樹葉望過去。

    兩方人馬對峙中,很明顯,曹然的人馬站了上風。

    可對方中的一名黑衣人,忽然從一個籃子中掏出一個襁褓,舉起來。

    嬰孩的哭泣聲,從中傳出來。

    黑衣人逮住機會,大喊道:“來呀,曹然,拉弓射箭,射死我們呀!”

    那人分明在挑釁。

    一向遇事沉穩的曹然,這一瞬間,被激怒了。

    他手握長劍,劍尖直指黑衣人,“你放開他。”

    “曹然,讓你的人放下劍,要不然……”那人將一把刀抵在襁褓之上,威脅道:“我死之前,定會帶上他。”

    這一幕,與十八年前的那一幕,何其相似啊。

    當時,當襁褓中的嬰孩被當做人質高高舉起時,他爲了斬草除根那些逆臣,狠心拉弓射箭,射向了那個嬰孩。

    空中鮮血飛濺而起,孩子從懸崖上滾落,墜入福安江中。

    他的心也隨着她的死,徹底地死去了。

    那個孩子。

    是他的親外甥女。

    “啪嗒!”

    曹然忽然將手中的劍一扔,厲聲道:“你想要的是我的命,放了他。”

    他緩緩往前而去,暗處,一把弓箭拉滿,飛速射向曹然的心臟。

    “小心!”

    半空中,姬子墨一個閃身,一把劍在空中幾個飛轉,攔下了那枚箭矢。

    密林四處,又竄出一撥人,有人揮拳打在黑衣人的胸口,曹然一個飛撲奪過他手中的嬰孩。

    與此同時,一把寬劍貫穿黑衣人的腹部,鮮血染紅了他的衣物,順着身子流淌而下。蜿蜒蔓延,濃郁的血腥味在鼻端擴散,聚集,令人一陣陣膽寒。

    曹然冷眼望着黑衣人,伸手急切地查看懷中嬰孩的情況。

    誰知襁褓的一角剛被掀開,一枚暗器忽然被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入他的心臟。

    “曹大人……”

    “參將大人……”

    “……”

    一陣急切的呼喊聲中,曹然望着毫髮無損的嬰孩,脣角微微一翹,“他活着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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