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灰黃的暗金紋常服,一雙虎目在大堂中一掃,頓時嘈雜的大堂中,鴉雀無聲。
是他。
大乾國威名赫赫的振國大將軍赫北。
苗曼麗彷彿見到救星般,小碎步上前,福一福,親切道:“赫叔伯,許久不見,您身子可好?”
赫北眸光凌厲,落到羅曼麗身上時,卻多了一分柔和,“你怎跑到此處,還拋頭露面做起買賣來?”
這赫叔伯與自己的父親是故交,兩家關係熟稔,如今他鄉遇故交,對孤助無援的羅曼麗來說,自是心中激動又暖心。
“赫叔伯,我是隨夫君來此處。”
說話間,她扭頭衝羅洪使一個眼色。
羅洪忙從曹然身後出列,衝着赫北深深鞠一躬,請安道:“赫叔伯。”
赫北點頭,目光又轉向了習雅蘭與曹然,冷嗤一聲,“沒想到能在此處遇到你。”
十八年前,紫薇樓事變時,負責鎮守京師安危的人,便是赫北。
他自恃掌控全局,步兵森嚴,誰料卻在平陽侯府的守衛上出了偏差。
因爲他的疏忽,賊人潛入府中,劫持了習雅蘭的女兒。
對此,習雅蘭一直耿耿於懷,赫北則心生愧疚。
這種情緒的轉變發生在三年前。
官兵剿匪樊山。
赫北的兒子赫鴻飛,原本是京師中一個無所事事的公子哥,突然跑到江城,加入剿匪行動中,事後被樊山土匪劫持扣押。
赫北調查之下,發現兒子離開京師前,曾見過平陽侯。
於是,他認定是平陽侯夏承安慫恿了兒子。
自此,兩府人算是結下宿敵。
這三年來,無論是在朝廷上,還是在貴婦圈中,男人與男人,女人與女人都互相懟着,彼此看對方不順眼。
習雅蘭神色肅穆,語氣冷淡:“能在此處遇到赫老,當真是稀罕。”
他們來此,各有各的目的,在大衆面前,都很默契沒有暴露彼此的真實身份。
曹然見到赫北,忙要上前行禮,被他一個眼神瞪回去,“老夫一介百姓,受不得旁人的大禮。”
他是斷然不願與他沾上半分干係。
曹然又默默退到一旁。
赫北無視他,衝習雅蘭道:“夫人爲那丫頭做見證人,我身爲這個丫頭的叔伯,勢必也不能袖手旁觀。”
他這是要與自己對着幹。
“行!”
習雅蘭一點不怯場,冷言道:“我們都是有身份,有臉面的人,相信待會比試時,誰也不會昧着良心去說話,對不對?”
這句話,相當於將了赫北一軍。
赫北板臉,不屑說話。
剛纔,他在雅間中聽得一清二楚。
一個農家女與御膳房後廚經驗豐富的柳嬤嬤相比,到底誰更勝一籌,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
兩人彼此對視,氣場一下子全部打開了。
看着這架勢,是要來一場鬥茶表演了。
江城這種小地方,人們消遣的東西很少,譬如鬥茶這種達官貴族中小姐們纔會乾的事情,這裏的人不會幹,也沒有實力幹。
如今,卻有御膳房的嬤嬤來表演鬥茶絕技,此消息一出,雅嵐茶館門口的人越來越多。
人擠人,人看人,一個小小的鋪面,根本容納不了,不一會,秩序全部亂了。
嘈雜的環境中,耿忠從外面進來。
夏芊芊一見他,頓時激動起來,拼命向他揮手。
耿忠湊過來,夏芊芊壓低聲音交代道:“你去聚旺樓找喬掌櫃,發大財的機會來了。”
耿忠一臉懵,她身側的胡棠更是懵逼地人格模糊了。
“你這樣做……”
夏芊芊思路清晰地向耿忠一番交代,臨了,不忘交代道:“告訴喬掌櫃,此事若沒有我,他定是掙不到銀子。所以,除去成本,我六他四,這是我最低報價了。”
耿忠聽着她的主意,對她的腦子佩服的五體投地,一息間,眼中跳躍着興奮的火苗。
“放心,我馬上去辦。”
他湊到曹仁耳畔,低語了幾聲。
曹然點頭,揚聲道:“此處地方狹小,若不然,咱們移步到前方,聚旺樓門外的空地上。”
曹然徵求赫北的意見,赫北望向羅曼麗。
羅曼麗望向羅洪,點頭道:“行!”
隨即,她又轉身衝李嬤嬤叮囑道:“快去通知柳嬤嬤跟着一起去。”
於是,一衆人等又往前移了好幾家商鋪,往聚旺樓門前而去。
習雅蘭拉住夏芊芊的手,私底下詢問道:“孩子,不要怕。即便你輸了,你依舊是最棒的。”
輸了,怎會是最棒的。
夏芊芊不置可否,勾脣道:“放心,我有贏的把握。您派人去‘大家發’小鋪子,幫我取一個小紅箱子。”
“好!”
聚旺樓前,平日裏車水馬龍的門口空地上,此時不見一輛馬車。
有小廝從大堂中搬出凳子椅子來,不一會,一個簡單的比試場地,便搭成了。
一旁是三名評委的八仙桌八仙椅,另外一處地方,則擺着兩張桌子,桌面上擺放着一些茶杯茶壺等物。
夏芊芊站在門口,擡頭望去,不期然的與二樓窗口中的某人眸光對視上了。
她就知曉,耿忠來了,他定是知曉了她在雅嵐茶館裏的情況,讓人給她撐場面來了。
心中,莫名暖暖的。
他居高臨下地望着她,午後的陽光撒在窗前的瓦楞上,映在他的臉上。
那張過分精緻的臉,在餘暉下,顯得那麼不真實。
他衝着她微微一笑,頓時整個天地都爲之失色。
真是絕了。
這個顏值,讓人好磕,好喜歡。
夏芊芊沉醉間,一旁的胡棠湊過來,往上一瞅,徑直來到她的身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他比她微微高了一頭,望着她時,便有些俾睨的意思。
夏芊芊扭過頭,不再眺望了
實在是脖子太累了。
胡棠心中有些小竊喜,又擔憂她一會鬥茶的輸贏,忍不住憂心道:“待會鬥茶,你該怎麼辦?”
“擂臺都擺下了,自然是與她鬥了。”
“你怎會鬥茶?”
“我怎不會鬥茶?”
夏芊芊反駁,望着廣場外黑壓壓的人羣,她的眼前,彷彿看到了一兩兩白花花的影子。
她從衣袖中,掏出一張銀票,暗地裏交給胡棠,叮囑道:“記住,待會若是開了賭局,你一定幫我壓上一百兩銀子,我賭我會贏。”
胡棠:“……”眼前的女子,行事風格令他越來越不解了。
從前的他,根本不屑與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