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芊芊的腦海中,偶爾會蹦躂出原主一些記憶的碎片來,可關於夏池這位父親。
她是沒有印象的。
可此時,看清他的臉,她不得不感慨基因的偉大與神奇。
無論是眉眼間的神韻,高高的鼻樑,薄薄的嘴角。
元寶與他實在是太相像了,彷彿是一個模子,雕刻出一個人的不同年齡階段。
是夏池!
可他在做什麼?
夏芊芊的一顆心宛若掉入寒潭一般,拔涼拔涼。
依照他們對話的語氣,外面的引魂花是他授意種植,他爲馮衛出謀劃策,他完全成爲了土匪中的一員。
夏芊芊心亂如麻,慌忙從袖口中掏出一個瓶子,手指在地面上劃出兩個字“解藥。”
這些全部是凝神香片,可以解引魂花的氣息。
山洞空曠,他們所在的位置處於山洞上方的出氣孔,稍微出一丁點聲音,都會被放得很大。
所以,她唯有寫下來。
跟在兩人身後的耿忠,接過瓶子,用手比劃着,示意他去交給外面的人。
不過……
他將手中的瓶子顛了顛,搖了搖頭,意思解藥太少,怕不夠。
夏芊芊攤一攤手。
這些解藥是她全部的存貨了。
若不是墨魚偶爾也需要用一些,她根本不會一下子煉製出一大瓶來。
姬子墨沉吟一會,用手指在地上的沙土上,寫下兩個字,“焚燒,可否?”
凝神香片,本就靠在室內點燃,薰香而起作用。
外面地方大,香片的濃度便無法保證。
可正因爲地方大,若是一下子點燃,衆人在下風口吸入,卻可一下子讓很多人受益。
夏芊芊點頭,讚許了。
耿忠眼眸一亮,將藥瓶踹入懷中,彎腰躬身,往外而去。
小洞中,僅剩下兩人,靜靜地守着,警惕着下方的情景。
今夜,彷彿特別得漫長,山洞前方的馮衛靠坐在一塊石頭前,幽幽開口道:“夏池,你說她這次會來嗎?”
馮衛口中的她,不知是指誰。
夏池卻語氣篤定,“她將滑翔翼的圖紙給了姬子墨,姬子墨又帶着打造好的滑翔翼與兵士飛入了樊山。”
“他們入了樊山地界,我們正好來個甕中捉鱉,將他們一網打盡。一切都按照我們的計劃行事,那便說明了,她定然是取得了姬子墨的信任。”
此時的夏池,神色中露出極度的驕傲與自豪,微微揚起的下巴,讓他整個人彷彿籠罩在一層耀眼的光暈之中。
而夏芊芊的心,在墜入寒潭之後,又被無數的冰錐擊中,心碎了,連帶着整個人都彷彿死了一般。
她擡眸,迎上他的目光。
那是什麼樣的眼神。
曾經,他也無數次以別樣的眼神看過自己。
警惕,審視,試探,之後,他的眼神中逐漸有了柔情,寵溺。
而剛纔,他發現她來到樊山時,眼神中是惱怒與疼惜。
惱怒,是因爲他不願她涉險。
疼惜,則是因爲她因他涉險,喫苦,而心底自責不已。
可此時呢?
那雙疼惜的眼眸中,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呆愣。
他是一個及其沉穩鎮定之人。
無論遇到何事時,他都能做到泰山崩於前而臨危不懼,無論遇到何等的困境,他也能遊刃有餘地去解決問題。
可此時,聽到夏池的話,他的神色呆愣住了。
四眸相對,兩人均沒有說話,可他們都明白,夏池口中的他,便是夏芊芊。
無助地搖了搖頭,夏芊芊的眼神中全部是委屈。
她從現代穿越而來,原主之前所做之事,她一無所知。
她卻不得不替她揹負下所有的罪名。
這件事,她很冤枉。
而更加令她感覺到冤枉的事情,便是,她精心爲他謀劃,爲他設計滑翔翼的圖紙,爲他煉製三角骨架。
這一切的一切,全部是她發自內心的想要幫助他。
幫他攻克樊山,幫他剿匪,順便幫原主找回爹,幫李雲娘找回男人。
她的一顆心,天地爲證,日月可鑑,絕對沒有一絲一毫是想欺瞞他,想要害他啊!
緊握住她手的那隻手,忽然一鬆。
冰冷的身體上,唯一的一處熱源被突然撤離,夏芊芊只覺得,洞內溼冷的風,一下子穿透她的衣物。
不!
是穿透了她的靈魂。
她整個人的靈魂凍得顫抖。
“你不信我?”她幽幽開口,語氣中帶着難以言表的傷痛。
“你……”姬子墨尚未開口,大洞內,忽然傳來一聲怒吼,“誰在上面?”
他們被發現了。
一枚火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堪堪滑過夏芊芊肩膀的衣物,擊打在對面的牆壁上。
短暫的光亮之下,底下的人更是將兩人的行蹤看得一清二楚。
“抓住他們!”
馮衛一聲令下,幾名山匪手持火把,幾個跳躍,沿着山洞壁攀爬而來。
危機時刻,姬子墨忽然出手,再次抓住她的手腕,拽着她,兩人沿着來時的路,瘋狂往外而行。
山路本就溼滑,後面追兵急速而至,夏芊芊感受着那隻手強勁有力的力度,一顆心宛若泡在苦水中,再也愉悅不起來。
來時,三人小心翼翼。
回去時,兩人瘋跑而去,中途中,夏芊芊幾次腳下打滑,摔到在地,可卻被他一把拽起來,再次一起逃跑。
不一會,兩人從山洞中逃出來。
五月的夜空,皎月高掛,繁星似錦,隱藏在暗夜中的樹木,樹枝隨風搖擺,耳畔蛙鳴蟲叫,好一派寧靜祥和的夜晚。
而若一轉頭,便會看到山窩裏的大坑,坑中嫋嫋升騰起的煙霧,還有半片山的引魂花。
一切寧靜的外表之下,隱藏着波濤洶涌的暗潮與危機。
好比如今,在敵人追逐而來時,他依舊拽着她的手,依舊不願丟棄她。
可他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她不懂了。
“墨魚,他的話,你信嗎?”
猶豫一番,她終是開口,艱難詢問。
“那個人是夏池,是你爹!”他回神凝視着她。
他比她高一頭,站在她的面前,背對着月光,整個人的臉掩在陰影中。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只問你,你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