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芊芊眼尖,發現劉老揉着腰,急匆匆往後院而去。

    “劉老!”她喚一聲,“一起喫晚膳!”

    劉老目光瞥一眼她身側的姬子墨,訕笑道:“我老頭子累得慌,先回去歇一會,再喫。”

    “可是……”她還想說話。

    姬子墨搭話道:“劉老,我讓人將飯菜送你房間。”

    劉老拱一拱手,“謝了,老頭子我先走了。”

    “這個劉老……”夏芊芊與他有了並肩作戰的經歷,對老頭子分外關心。

    姬子墨伸手,扳正她的臉,讓她的目光注視着他,詢問道:“你呢?先喫飯,還是先去更衣。”

    “自然是先喫飯!”她摸着自己扁扁的肚皮,“我快餓死了。”

    她知曉手術的時間會延長,可從未想過,會如此長。

    他的披風帶着他的體溫,爲她遮擋了外界的風雨,更是帶給她一股股暖意。

    夏芊芊快步來到桌前,也顧不得保持淑女形象,她抄起筷子,率先夾住一塊炒雞蛋放入口中。

    一旁的姬子墨爲她佈菜,叮囑道:“先喝一些湯。”

    “嗯!”夏芊芊端起一碗牛肉羹,埋下頭,喝了一大碗,方纔安撫住了自己的胃。

    太餓了,不能喫太快。

    她緩了緩,這纔開始慢條斯理地開始用飯。

    簡單地用了晚膳,她不敢耽擱,趕緊回家。

    人剛站到大廳前,李雲娘一見她,一下撲過來,將她摟在懷中,疼惜地抱着不撒手。

    “娘!”夏芊芊用手拍着她的後背,安撫道:“手術很成功,你的女兒又救了一個人的性命,你可高興?”

    高興,她自然是高興的。

    可她可知,這一天的時光,她到底是在如何的擔憂難受中渡過的。

    夏芊芊一邊安撫李雲娘,目光落到不遠處的習雅蘭身上,喃喃低語道:“我很好。”

    習雅蘭拿起一方帕子,沾了沾眼角淚。

    身爲侯爵夫人,這麼多年來,她已經懂得隨時剋制自己的情緒,感情也變得內斂很多。

    何況,是在女兒面前,她更是要堅強,希望成爲她的楷模。

    可是,不落淚,不激動,是她在與女兒相認之後,一直想做到,卻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這世間,最真摯的感情,是想掩飾,想藏着,卻無法掩飾藏着的事情。

    她扯起嘴角,微微一笑。

    她的心情,夏芊芊都懂。

    她鬆開李雲娘,打招呼道:“習院長,留下來一起喫晚膳吧。”

    “不了!”習雅蘭多麼喜歡與女兒多一時單獨相處的機會,可她依舊拒絕了,“你一切安好,我便該回去了。”

    她怕她再不走,會嫉妒李雲娘。

    她怕自己會情不自禁地想將女兒攬在懷中,不管不顧,惹李雲娘猜忌。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她也摸清了眼前這個農家婦人的脾性。

    她活得不易,替她養大了女兒,更是不容易。

    而女兒明知自己非親生,對李雲孃的感情從未改變過。

    盼了這麼多年,等待了這麼多年,內疚自責了這麼多年,習雅蘭的心境被反覆磨鍊,早就寬厚了許多。

    女兒活着,還如此聰慧能幹,已然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恩惠。

    至於其他,唯有讓時間慢慢來解決了。

    “姐姐,留下一起喫飯吧!”

    呼喚侯夫人爲姐姐,讓李雲娘還是有一些彆扭與艱難,不過經過今日之事,她終於還是開了口,“今日,您一直陪着我,爲孩子擔憂,也沒喫好飯。”

    “我……”習雅蘭遲疑。

    李雲娘上前,牽住她的手,和氣道:“容嬤嬤與桂嬤嬤年紀相仿,她們有話聊,適才在廚房中一陣忙活,我怎能讓你們幹完活,還空着肚子離開?”

    “留下吧!”夏芊芊也極力招呼,“今日,您餓肚子回去,讓我如何安心。”

    “那好!”習雅蘭最終鬆了口。

    雖然在隔壁吃了,她還是坐下來,與衆人又吃了一些,方纔打着哈欠道:“娘,習院長,我困了,想先去睡一會。”

    長時間的做手術,人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狀態。

    那臺簡易的手術檯,高度稍微有點矮,又不能隨意調高,她的腰一直彎着。

    所以,一下手術檯,她精神一放鬆,便察覺出,整個腰累得像要斷了一般難受。

    回到自己房間,夏芊芊撲倒在自己的牀榻上,來不及拉被子,眼睛一閉,術中的情景一直在腦中迴盪。

    她一步步地回想,一帖帖的挨個分析,術中可能存在的問題。

    直至將術中的整個過程在大腦中,認真過濾一遍,確認一切無誤之後,她才放心。

    思維一沉,她終是渾渾噩噩地睡着了。

    隔壁墨府,劉老梳洗一番,用了膳,可腦子卻依舊活躍地不得了。

    今日,他從醫多年以來,見識了一場史無前例的開顱手術。

    術中,少女展示各種精妙的儀器,熟練地操作技術,稀奇古怪的治療方式,令他整個人受到了巨大的衝擊與震撼。

    他上了年紀,跟着夏芊芊站了六個多時辰,不喫不喝,屬實很累。

    可現在,他身子睏乏地厲害,可精神卻異常地興奮,躺在牀榻上,根本睡不着。

    他乾脆起身,點燃蠟燭,攤開白紙,執筆,將今日術中的一切過程,趁着歷歷在目,詳細地記錄下來。

    正在記載,門口有敲門聲。

    他起身,開門,神色詫異,忙拱手行禮道:“殿下,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歇着。”

    “我見屋中還亮着,便來看看!”

    見殿下沒有要走的意思,劉老往後一退,讓出道來,“屬下睡不着,便將今日的術中病案寫一寫。”

    “哦?”姬子墨聽他在寫病案,頓時來了興趣,“本殿下可以看看嗎?”

    “那是自然!”劉老轉身,從桌面上將寫了一半的白紙遞上前,“尚未寫全,請殿下過目。”

    姬子墨接過來,藉着屋內的蠟燭之光,將白紙上的內容反覆看了很久,這才交還給劉老。

    “東西收好了!”他叮囑道:“莫要傳給旁人看。”

    “是!”劉老明白殿下的意思,他定與夏姑娘有同樣的擔憂。

    姬子墨看過病案後,有些心不在焉,起身走到門口時,又轉身,詢問道:“她說,從未曾做過此等手術,你看如何?”

    劉老斟酌着殿下這句話的意思,小心開口道:“屬下認爲,若不是經過千百次的錘鍊與操作,她今日的手法絕對無法如此熟練。”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