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運沒有指名道姓,可所有人都明白他口中的她,是誰。

    “來了,她來了。”

    童傾韻以爲事情終於有了轉機,忙將江德明攙扶着坐起身,手指監牢門口的夏芊芊,“看,她在那裏。”

    江德明渙散的眼神落在夏芊芊的身上,盯着看了很久。

    他好似透過她,看見了另外一個人,“你來了。”

    夏芊芊蹙眉,緩緩轉過身,“你說見到我,便會全全招供。”

    他彷彿沒有聽到夏芊芊的話,自顧自地說道:“我兒魯莽,不識姑娘真身,預要納姑娘爲妾,是他冒犯了姑娘,他落得如此下場,是他該。”

    “姑娘,我江家一直兢兢業業爲主上做事,如今我兒已去,我的大限將至,我唯一懇求,請您放過我那小兒子。”

    衣袖下,夏芊芊的手緩緩地握成拳頭,一時間,鋪天蓋地地窒息感迎面而來。

    她轉過身,緩步上前,盯着草堆上的人兒,清冷開口道:“你以爲,我是誰?”

    江德明一擡頭,看到她的眼神時,彷彿受到了莫大的刺激,連連擺手,“我不知曉,我不知曉。”

    “那你又憑什麼認定了,我會饒過你的小兒子?”夏芊芊加重語氣,逼迫道:“我們本沒有交情。”

    他不怒反而釋懷,一下子躺倒在地上,雙目無神地盯着半空,“我死了,你便會。”

    這句話,對着她說,又彷彿在對着另外一個人說。

    他話一落,雙目緩緩地閉上了。

    短暫的靜謐之後,牢房中響起童傾韻歇斯底里地呼叫聲,:“老爺,老爺,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啊。”

    夏芊芊靜靜望着草堆上的人,姬子墨將她攔住,“我們出去。”

    監牢外的大夫衝進去,曹然也走近查看。

    夏芊芊站在原地,隔着欄杆,呆愣愣地望着衆人忙碌的身影,心情無法用語言來表述。

    最後瞥一眼,她轉頭便走,出了監牢的大門,繞過假山,穿過長廊,她徑直往參將府外而去。

    姬子墨尾隨她而去,在一處牆角將她攔住:“你去哪裏?”

    “我不知曉我要去哪裏,但我很確定,我不能再待在這裏。”她的話有些拗口,可姬子墨依舊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你不必介意。”他站在她的面前,一手抵在她的下巴處,微微擡起她的臉,認真道:“我信你。”

    “可我有些不信我。”夏芊芊不確定原主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爲何,她身邊有胡棠,與馮衛有牽連,甚至暗地裏或許與江德明有牽連。

    更甚者,她還是江德明的上線。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瞅着她焦慮的神色,姬子墨一把將她攬入懷中,一手輕撫着她頭頂的髮絲,“你曾經是誰不重要,我只要你現在,你現在的心在我這裏,是我的,我便足夠了。”

    “可是我……”夏芊芊掙扎着,“江德明話中的言外之意,我是他們的同夥,甚至還可能是重要的組織成員。”

    “墨魚,曾經的我,若真勾結了蠻族,土匪,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該如何是好?”江德明的話,令夏芊芊心神不定。

    關於她隱藏的那個玉面仙君的身份,本就是與朝廷對峙的角色。

    若是她還有其他角色,正是令人奔潰的存在。

    “不會的。”他將她輕擁入懷,柔聲安慰着:“夏池自願委身去做了細作,你是她的女兒,他怎會讓你牽扯其中。”

    “在樊山時,從馮衛的隻言片語中,我與他好似很熟,我……”

    “馮衛那般陰險狡詐之人,你與他可以相識,卻做不到交心。”

    一個輕吻落在她的額頭,他安慰道:“我信你,信夏池,信你們即便曾經爲馮衛做過什麼,也是被逼無奈,是緩和之計。”

    他現在變得越來越善解人意,可夏芊芊頭貼着他的胸口,自己一顆心卻不由自主地惶惶不安。

    用了晚膳,又稍微歇了一會,夏芊芊主動去書房。

    爲了解開她身上的一些謎團,爲了瞭解夏池,瞭解那些人口中的她,這些書籍或許便是突破口。

    午後的時光,全部在書房中耗盡了。

    夕陽西下時,她從參將府出來,無意間瞥見偏門的地方,有人擡着擔架而出。

    擔架上的人用白布蓋着,一旁的夫人衣裳襤褸,頭上纏着繃帶,滲出鮮紅色的血。

    她神色恍惚,邊哭便追着擔架,模樣兒委實太悽慘了。

    江德明,還是死了。

    夏芊芊心情受到影響,實在是歡快不起來。

    參將府有事,姬子墨將她送出大門口,叮囑道:“莫要胡思亂想,要麼你回去歇着,明日先去學堂,這裏的事情,你先不用管了。”

    “我明白。”她轉身上了青帳馬車。

    姬子墨站在大門口望着,直至青帳馬車消失在街角。

    大門口,曹然閃身而出,拱手行禮道:“殿下,去樊山的人尋到了書籍上記載的趙大爺,經過多番試探查出,確定他曾是馮家軍的一員。”

    “三年前因從山上摔下來,傷了一條腿,便返回家中,種了地。”

    “他是馮衛的忠實下屬,此次撤離時,並未離開,或許真是一枚棋子。現已派人暗中嚴密監視。”

    姬子墨靜靜聽着,眼神望着街道上的人來人往,又彷彿望着虛無的空氣,冷聲道:“曹然,江德明口中的主上,你說會是誰?”

    曹然冷臉,沉默好一會,“或許與京師中的那一位有關。”

    一個長期隱藏在京師的蛇頭,終於要露出尾巴來了。

    “我覺得,此次是我們離他最近的時刻了。”曹然幽幽開口道:“殿下,我們這次一定能捉住他。”

    “回去,繼續看書。”

    兩人轉身,大跨步往書房的方向而去。

    青帳馬車在街道上緩緩而行,忽然車身一閃,車外,響起耿忠清冷的聲音,“胡公子,你這是作甚?”

    “我找夏姑娘。”是胡棠的聲音,“許久未見,我想約她喝杯茶。”

    很普通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自帶一股子痞氣,着實令人想揍他一頓。

    “夏姑娘……”耿忠揣摩不透夏芊芊的意思,但依着主子的立場,他斷然是不會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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