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髮披散蓬亂,衣裳泥污遍佈,腳上的鞋子少了一隻,另外一隻也看不清顏色,整個人彷彿從泥漿中爬出來一般。

    尤其是那一張臉,從一團亂髮中擠出來,整張臉,青紫相交,五官腫紅,變形,根本認不出真容來。

    “你是……二狗子?”她有些不敢信。

    “夏姑娘,是我,二狗子啊!”二狗子將臉上的亂髮,又往旁邊巴拉一番,露出整張臉,哭喪着:“姑娘,我真是沒臉見你了。”

    “你昨夜去哪裏了?”夏芊芊詢問他時,目光落到他身後的人兒身上。

    來人身材魁梧,臉色黝黑,濃密的眉頭,一雙三角眼微微地睜着,靜靜望着她。

    “我昨日走到一條暗巷,被人狠揍一頓,劫了銀錢,還被順勢拉到福安江邊,扔到岸邊的淤泥中。”

    二狗子忍不住破口大罵道:“那個狗孃養的,害我不淺。”

    他哭訴間,身後的人一聲輕咳,二狗子明顯肩膀一聳,忙陪着笑臉道:“夏姑娘,是身後這位大哥路過,救了我的命,送我回來。”

    “哦!”夏芊芊目光淺淺打量一番,“請問這位大俠,如何稱呼?”

    姜羽收斂眼神,向夏芊芊拱手行禮道:“在下姜大。向姑娘請安。”

    “姜大,”夏芊芊淡淡一笑,“多謝你救助我傢伙計。”

    說着,她從衣袖中掏出一把碎銀子,遞上前,“這是給你的酬勞,算是你的辛苦費。”

    姜羽看都沒有看她手掌心的銀子,依舊低頭陳述道:“姑娘,我家住東部槐縣,一月前,家中突遇洪災,房屋土壤被淹,全家十口人,僅剩下我一人。迫不得已,我流浪至此。”

    他的態度很恭敬,“聽聞這位二狗子兄弟,在姑娘手下幹活,還想姑娘收留在下,給我一口飯喫。”

    家鄉遭遇洪災?

    習雅蘭的來信中,確實提及東部很多區縣遭遇了洪災,水患嚴重,所以她的來信纔會越來越晚了。

    不過……

    眼前人,身高馬大,面頰上,沒有一絲顛沛流離的風霜,反而隱隱露出一抹莫名的陰寒之氣。

    “這位姜大兄弟,你可能不知,我一個小女子家,家中人也是婦人居多,實在不適合招收年長男子來府中做事。”

    她拒絕了他。

    “我什麼都可以做,只要給我一個容身之所,一碗飯喫即可。二狗子可以放牛,我也可以放牛割草,我不怕苦不怕累,還請姑娘給我一個機會。”

    姜大不依不饒,不忘用手肘推一下呆愣的二狗子。

    二狗子遲疑一下,腹中的斷腸丹令他不得不替眼前人說好話,“夏姑娘,現在的他無處可去,你便暫時先收留他,待他找到好活計,再走也來得及。”

    二狗子說話時,眼神時不時瞥一下旁邊的人。

    夏芊芊眼神一閃,想了想,“那行。伱先待着,有好去處,再走也不遲。”

    “謝,夏姑娘!”

    “謝,夏姑娘!”

    兩人異口同聲地迴應道。

    ‘大家發’門口,李雲娘等人聞訊而來,見到如此情景,先將劉二牛審視一番,又將他教育一番,之後免不了又心疼他。

    一個沒出過樊山的孩子,第一次出門便遭到如此噩運,真是令人心疼。

    “沒想到,江城內,治安竟然如此混亂。”李雲娘感慨萬千。

    “對呀!”花珠兒附和道:“幸虧咱們每日早早就回府,若不然一名女子遇到壞人,可如何是好。”

    夏芊芊眼神在二狗子身上打量一番,“你在哪裏被劫持,待會我們便報官,讓參將大人抓住罪犯,免得以後他還去禍害旁人。”

    “不用不用!”聽聞此話,二狗子沒有拍手叫好,反而連連搖手。

    衆人詫異,他一愣神,瞅一眼身側的姜大,強自乾笑道:“我一個放牛娃被搶奪銀錢,如此小的事情,如何能勞駕參將大人出馬?”

    “爲何不能?”花珠兒炫耀道:“咱們小姐與參將大人熟識,這點小事,他還是會幫忙辦的。”

    “不用,真不用!”二狗子十分爲難,“搶劫我的人,也不是罪大惡極之人,他們只是爲了一點小錢。”

    “不罪大惡極,將你打成如此模樣?”花珠兒想不通二狗子爲何如此替那個惡人辯護,癟嘴道:“二狗子哥,你心真善。”

    二狗子默默地低下頭,不吭氣了。

    其實,他巴不得參將大人趕緊派人,抓走他身邊這個二當家。

    可一想到他腹中還有毒藥,命懸一線間,他的一顆心七上八下,求生的意念又讓他抱着一絲絲希望。

    只要他按照二當家所說的去做,只要救出大當家,那麼他們走人,給他解藥。

    一切事情,便如此完美。

    “行了,回來就好。”夏芊芊吩咐道:“這碎銀子拿着,你與姜大到前面尋一家客棧,梳洗一番,換一身衣裳,身上的傷也去醫館看一下,開一些藥。”

    “姑娘,這……”二狗子遲遲不伸手,“這麼花銀子,怎麼可以?”

    “銀子是人賺的,只要你往後一心一意替我做事,我絕對不會虧待你。”她一語雙關道。

    “是,謝謝夏姑娘。”

    二狗子接過銀子,帶着姜羽急匆匆而去。

    李雲娘湊到夏芊芊身邊,低語道:“夏芊芊,我瞅着那位姜大,怎麼怪怪的?”

    “怪?怎麼怪?”

    “他說家鄉遭水災,淹沒土地,才背井離鄉,應該是個莊稼人。”

    “是。他說割草放牛,他都會。”

    “莊稼漢,這天氣,在大太陽下幹活,誰的皮膚沒曬脫三層皮。你瞅瞅他,黑是黑一點,卻不像是曬黑的。”

    “大老爺們兒,皮糙肉厚,或許經得住曬。”夏芊芊打趣道。

    李雲娘瞪她一眼,笑着離開了。

    花珠兒湊過來,小聲道:“小姐,我若是劫匪,將人一棍子打暈,搶了銀錢便跑,誰會冒着風險將人拉出去,丟到江邊。”

    “或許是怕人在江城發現,引來官府人重視?”

    “那臉打得也有點狠。”花珠兒嘖嘖道:“除非那些人,心理變態,不僅要銀子,還要泄憤。”

    “二狗子可真可憐啊!”花珠兒長嘆一口氣,撇着嘴走了。

    夏芊芊轉身進了學院,沿着長廊走,一直走到拐角處的一處無人處,“清風,我或許被人盯上了,你去跟着那兩人。”

    桃樹樹梢上,一陣清風吹拂而過,不一會,消失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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