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曹然冷笑一聲,往後退一步,厲聲道:“我倒是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他一甩衣袖,轉身,憤憤然要下山。

    “站住!”夏承安怒吼一聲,“今日,我們來祭拜仙兒,你毀了香燭,必須親自重新擺放。”

    曹然剜一眼,不予理會,繼續往前行。

    周圍的兵士們立刻圍攏而上,將曹然包圍在其中,更是“嘩啦”一聲,將腰間的佩劍拉出來半截。

    氣氛一時間劍拔弩張。

    “你想作甚?”

    “重新燃燭點香。”

    “她沒死,不用。”

    “重新做!”

    “……”

    四目相對,兩人的眸光中,閃現出從未有過的凝重與對峙。

    誰也無法說服誰,誰也不讓誰,氣氛彷彿一把被拉滿的弓弦,要麼一觸即發,要麼弦崩弓毀滅。

    千鈞一髮之際,遠處的石頭後,發出少女悅耳宛若黃鶯般的笑聲來,“呵呵呵,當真是好有趣啊。”

    “是誰?”夏承安一聲質問。

    凝結的氣氛一下子潰散開來,兵士們調轉劍尖,紛紛衝着聲音的發源地。

    從大石頭後,閃出來一襲粉紅裙裝的少女,其後尾隨着一名臉龐更加稚嫩的小姑娘。

    她獨自一人上前,陽光照在她的身上,身後的萬千墨綠,襯托着她的身形越發耀眼。

    “是你!”夏常安眸色深深,“你在偷聽我們講話?”

    夏芊芊往前幾步,駐足,微微一笑道:“我來山頂逛一逛,你們的聲音那麼大,還用偷聽?”

    這個丫頭說話時,毫無顧忌。

    真是令人心底冒火,卻又無處發泄。

    “既知曉是非之地,爲何還要前來?”夏承安眸色深深質問着。

    “我也想離開。”

    夏芊芊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袖,微微揚起小下巴,不急不緩道:“不過我聽到兩位在這裏燒香送紙。我活得好生生,卻被人提前燒紙,怎麼想,也不對勁。”

    她鄭重道:“所以,我來是提醒侯爺。若是怕自己死後無人燒錢,可以爲自己燒一點,無人敢擋。我的那一份,便不用侯爺費心了。”

    “大膽!”夏承安尚未開口,一名護衛看不下去,厲聲喝止。

    “你才大膽。”夏芊芊不怒發笑,笑盈盈地望着指向她心口的劍尖,“我乃芊芊縣主,未來的賢王妃。還是……”

    她望向夏承安,一字一句道:“你們侯爺的女兒,十八年前,被侯爺親自下令,射殺在此處的嫡女夏仙彤。”

    啊?

    這個……

    此消息太過於勁爆,衆人宛若遭受雷擊。

    那名士兵的手一抖,寶劍差點脫手而出。

    衆多兵士們互相對視,皆從彼此的眼眸中發現了驚恐之色,最終將目光投向侯爺。

    夏承安面色鐵青,心中萬千情緒纏繞在一起。

    他愣愣地呆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少女,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十八年前。

    那個粉色的襁褓被劫匪高高舉起,囂張威脅道:“只要伱們退後,讓我們走,便可留她性命。”

    他們是劫匪,是逆賊,更是殺人不見血的亡命之徒。

    他們的話,如何能信?

    正所謂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新帝登基不久,百廢待興,如果不能將這羣人一網打盡,將來會惹來無盡的麻煩。

    屆時,兵士流血犧牲,百姓受苦受難,千人百人,無法計量。

    誰也不知曉,他在下令射擊時,腦中做了多少次權衡利弊的較量。

    “你不是我的女兒。”他凝視着她,雙眸浸染着哀傷,“襁褓中的孩提,命中一箭,墜入滾滾福安江中,如何能活?”

    “她一個人當然不能活。”夏芊芊接話道:“如果她遇到了空靈公子呢?”

    “空靈公子?”

    “是!”夏芊芊如實告知,“我的父親,夏池,世人稱爲空靈公子。”

    “怎麼會是他?他不是失蹤很多年了,他……”一向鎮定的夏承安有些語無倫次。

    “他不是失蹤,而是隱世,順便救了我。”

    夏芊芊望着夏承安,“其實,我不怪你。”

    她低嘆一口氣,“虎毒不食子,你站在陣前下令射殺自己的骨血,那種心情,非常人能受。

    “這麼多年,無數次的午夜夢迴,你定也輾轉難眠,傷心思念過。”

    “若是當初那個女嬰死了,即便慚愧,你放在心中即可。如今她還活着,堂堂的平陽侯,該如何向她解釋當初的情景。”

    “我沒有做錯!”

    夏承安彷彿被踩住尾巴的貓一般,炸毛了,“當初情勢所迫,我令人射殺你,對大乾國,對你,都是最好的選擇。”

    “好,”夏芊芊凝視對方,平靜道:“我原諒你了。”

    “你……”她竟然如此平靜地說原諒。

    她的選擇,反應,總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我說,我原諒你了。”少女的聲音飄蕩在空中,迴盪在每個人的耳畔。

    午後的陽光照在人的臉上,驕陽似火,讓人的肌膚有了一絲絲焦灼感。

    夏承安的臉,被曬紅了。

    其餘人卻一臉懵逼,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

    “收劍!”

    夏芊芊王者般的眼神盯着抵在胸口的劍尖,語帶嘲諷道:“十八年前,用箭射我,難不成過了十八年,還要用劍傷我?”

    一直沉默的曹然,忽然反應過來,狂喜之下,他的臉一息間彷彿鮮花怒放,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快,將劍收起來,還不見過自家小姐。”

    “譁!”手中的寶劍收入劍鞘中,諸人望着夏承安,等待他的吩咐。

    夏承安站在原地,呆呆看着,沒有吭聲。

    夏芊芊微仰着小下巴,眼神一瞥,“別以爲我說原諒你,便想讓我喚你一聲爹。”

    “你……你憑什麼認定我要認你?”他不甘心地反問。

    “不想認我,爲何要引我來青山?”夏芊芊不緊不慢解釋道:“你們一羣人偷偷上山,怎會被人發現?”

    她眼神在諸多護衛身上一掃,“這些都是你的暗衛,身手堪比清風,我適才在大石頭後藏了半日,他們怎會毫無所覺?”

    “你有心認我,又抹不下面子,那便讓我戳破這層窗戶紙。”她彷彿一個小大人般,心中有丘壑,胸中有大義。

    這件世間少有的慘劇發生在她的身上,與她而言,彷彿沒有一絲傷痛。

    “我鄭重提醒你,江城要動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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