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路奔波,趕往京師。
行程長,任務重,路上必定快馬加鞭,容不得半分耽擱。
如此情境下,她還是收到了他一封封的來信。
信紙很特殊。
最開始時,是一張張宣紙。
慢慢的,紙張便隨意起來。
有時,是一張皺巴巴的草紙,不知從哪個算命鋪子上要來的,上面有畫符的痕跡,有皺巴巴的印記。
有時,是一塊溪水邊撿來的小石頭。
有時候,是一截樹枝。
有時,甚至是一節從衣服上撕下來的布料。
書信上的內容,很簡單。
最初,是紙張時,他會交代,他行至哪裏,路上遇到什麼人,遇到什麼事情。
最後,樹枝石頭上,僅僅是一些簡單的劃痕。
她的手指,從那一個個劃痕上摩挲而過,指尖漸漸匯聚成一個單詞。
miss
她曾經告知他,這個暗號,便是想念的意思。
夏芊芊望着收到的這一堆東西,一番感動之下,又有些哭笑不得。
那個傻瓜,幾日不見,怎麼從事業型的冷酷霸道公子,化身爲粘人的戀愛腦癡情男了。
她很忙。
即便再忙,她依舊會抽出時間給他回信。
信上,她會將晨起至睡前所有的事情,林林總總講述一遍。
每次三頁紙,每一頁的末尾,都要添加一句,很好,勿念。
她一切安好,他才能沒有後顧之憂,才能大刀闊斧地去處理朝堂上的事情。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
她唯一能爲他做的事情,便是守護好江城這一方地方。
一個月時間,說起來長,過起來慢。
當西城區最後一名病患康復痊癒,整個江城解除封禁之後,大街上開設的小喫店鋪,也迎來了史上前所未有的客流量。
那些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因爲她的出手相救,送醫送藥,對她的尊敬發自內心,對她的支持,全部用來關顧她的店鋪。
酸辣粉店在疫情之後,客流量達到了井噴狀態。
江城的民衆們,前來捧場喫飯。
江城之外的民衆,聽聞皇帝新冊封的縣主大人,憑藉自己高超的醫術,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江城人的性命,他們每日早早慕名而來,都想要見一見這位傳說中的縣主大人。
所有人都忙碌起來,夏芊芊反而清閒了。
店鋪的事情,由掌櫃夥計們去忙活。
客人太多,人手不夠,那便再找人手。
她叮囑過喬掌櫃,人手再不夠了,若是太忙,便每日限制招待量。
誰知,望月樓與酸辣粉店門口的告示一貼出去,第二日,來的客人越發的多,他們排隊的時辰越發得早。
沒辦法,他們又連夜購買了一些小桌子小板凳,順着街道兩旁搭建臨時的遮陽帳篷,備下免費的茶水,提供娛樂的棋牌等,供大家消遣享用,以消除他們候着時的煩躁。
不曾想,如此一弄,那些人在外面的帳篷陰涼處,待得十分愜意,也不要求進屋子內了。
有喫的,他們便喫。
有喝的,他們便喝。
聊天玩牌聊天,消遣完畢起身時,明明是免費的東西,他們卻自覺地留下了打賞錢。
生意如此好,銀子花花地往賬面上跑,喬掌櫃臉上的笑容,從早到晚,從未間斷過。
最近,她每日睡到日上三竿,緩緩起身,頂着一頭亂糟糟的發,溜達到小廚房前。
李雲娘一見自己的邋遢女兒,眼神中卻滿是寵溺,“芊芊,你醒了。來來,娘熬的肉沫蔬菜粥,喝一碗。”
夏池清醒那日,李雲娘竄入屋中,撲到他的懷中,兩夫妻相擁着哭泣一下午。
第二日,李雲娘彷彿得了失憶症,對以往的事情,她不追究不過問,一心想着將牀上的人兒照顧好。
兩個人,你儂我儂,氣氛融洽。
李雲娘整個人也彷彿被注入了新生般,整個人流光溢彩,滿臉春光。
夏芊芊心底佩服!
李雲娘是個大智若愚之人。
她的眼中,夏池僅是她的夫君,孩子爹,其餘的事情,她一概不管。
或許正是如此單純豁然的愛意,纔會令大乾國驚才豔豔的空靈公子動了心。
夏芊芊坐到桌前,接過粥碗,一邊用勺子攪拌,一邊漫不經心詢問道:“我爹用過了?”
“用了!”
李雲娘眉眼帶笑,“他最近食慾不錯。喝了一碗粥,還吃了一屜小籠包,人呀,喫得多,精神頭看着也好多了。”
多喫幾個小籠包,瞧把她的便宜娘高興的。
她低頭,開始喝粥。
李雲娘回身坐到她一側,“芊芊,你爹在樊山遭了不少罪。”
自從她知曉自家男人被馮衛那個惡賊當成藥人,她心如刀絞。
一向拜佛的人,心底裏竟然偷偷期盼,馮衛那個老賊早點被砍頭正法。
“他是遭了很多罪!”身爲醫者,夏芊芊心裏清楚,嚯嚯在夏池身上的蠱蟲在身體中紮根,孵化,穿梭在血肉中時,到底是怎樣生不如死的感受。
夏池是命大的。
他的命救回了,不過五臟六腑遭受創傷之後,有些傷害是不可逆的。
說白了,有些病痛是恢復不了的。
往後餘生,他必須將養生的理念刻在骨髓血肉中,容不得半點疏忽。
至於最後,他到底能恢復多少,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命在,活不長,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她曾經詢問過夏池,如此結果,他覺得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爲,值得嗎?
他不假思索,堅定回覆,“值得!”
人活着,心中必定是要有信仰的。
比如,她曾經的信仰是救死扶傷。
她也曾經爲了自己的夢想,不停地努力,奮鬥着。
值與不值,外人無法評判。
“娘,今日的肉末粥,味道太淡了吧!”她喝了幾口粥,皺着眉頭抗議。
“乖,你爹身體剛剛恢復,需要喝清淡的粥。”李雲娘起身解釋,“要麼你自己去放點調料,要麼喫點鹹菜。”
她解下身上的圍裙,拽一拽上衣角,又旁若無人地整理一番鬢角,忙端起一旁的水果盤,“你喝着,你爹該喫水果了,我給他送去。”
不待她回覆,她端着水果盤,扭着腰肢往廂房而去。
陽光下,地上的影子忽閃跳躍着,彰顯着她此時歡快的心情。
夏芊芊搖頭。
戀愛中的女人,連她周圍的空氣似乎都是甜的。
她用完膳,返回自己廂房,又睡了一會。
午膳後,她決定回福安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