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馮衛的威脅,沒了鼠疫之患,一直安心過小日子的民衆們又喜上眉梢。
大街上,車水馬龍,人聲喧譁,好不熱鬧。
夏芊芊憑欄靠坐在望月樓二樓的雅間上,目光淡淡望着街道上的人來人往,開始出神了。
掰手指一算,他應該到京師了。
昨日,按照以往的來信頻率,她應該收到他的信件。
可是,沒有。
她並非矯情之人。
自認爲,自己並非戀愛腦。
可不知爲何,沒有收到他的信件,她的心終是失落落的。
彷彿……
彷彿有什麼東西,鼓鼓囊囊的塞在心口,漲漲的,悶悶的,整個心不舒服,連帶着舌頭也是苦澀的。
面對桌面上的一道道美食,她沒有一丁點胃口。
桌旁,胡棠望着她寂寥的身影,收斂住眼中的失落,眉眼一揚,清嗓子,揚聲道:“你最近愣神的時候,越來越多了。”
“哦?”夏芊芊不以爲意,“我就是閒得慌!”
“閒嗎?”
胡棠撇嘴,將一塊臘肉夾到她的碗碟中,打趣道:“祝仙學院那頭,你也不去了。胭脂鋪子那邊,你也甚好去走動走動,我好不容易邀你來望月樓一聚,你光顧着望外面的人羣了。”
他酸溜溜道:“本公子玉樹臨風,容貌出衆,難道不值得你分心看看我。”
“切!”夏芊芊被逗笑,轉身重新坐好,拿筷子夾起那塊臘肉,往嘴裏一放,不迭道:“好濃郁的肉香味!“
四季如春的江城,並不盛產臘肉。
“自是好喫的。”得到肯定,胡棠又給她夾一塊,“這是派人快馬加鞭,從邊界疆城送過來的。”
“疆城?”夏芊芊咀嚼的動作一滯,疑惑道:“誰送來的?”
“赫老將軍!”
“他怎會?”怎會知曉她喜歡喫臘肉。
“那不懂風情的老頭自是不知曉。”胡棠碎碎念,“可抵不過有人千里之外一紙命令。”
是墨魚。
夏芊芊莞爾,忙不迭拿起筷子,大快朵頤起來。
胡棠心頭更加酸,“以前,你從未如此在意過一個人。”
他幽幽開口:“如今,我算是承認了。”
“我一個大活人坐在你的對面,你提不起興趣。偏偏他送的一碟子臘肉,卻讓你如此心中歡喜。”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我哪裏歡喜了?”她嘴硬不承認。
“你瞅瞅你臉上的笑,笑得合不攏嘴,小心肉掉出來。”他揶揄。
夏芊芊:“……”
她瞪他一眼,不願與他再打嘴架,埋頭專心喫飯。
胡棠搖頭,從袖口掏出一本賬冊,攤開來:“你喫着,我念着,你聽着即可。”
“這是胭脂鋪的賬單。”
“這上上月,按照提成,你總共分成五千兩。”
“上個月爲西城區的民衆送醫送錦緞布料,總計花費四千兩,你願意全部承擔,可我卻不能接受。”
“那些錦緞是我自願供出,爲百姓搭建臨時的避難所,大家看着我胡家送出去的。”
“我們胡家此舉,在民衆中博得了賢名,我私底下收你的銀兩,那算什麼。”
“六千兩?”
四千兩的投入,經過一個月的時間,獲利六千兩。
這資產的增長,簡直是暴利啊!
“是六千兩!”
胡棠慢條斯理道:“百姓感念我們胡家無私付出,不僅江城內,連附近鄉鎮中的人,也來我們軒雅閣定製衣裳。我們胡家的名號,一炮而紅。”
“這是好事!”夏芊芊點頭,偷眼瞅胡棠一眼,“如此生意興隆,你爲何看起來並不開心。”
“有那麼明顯嗎?”他將賬本收起來,坐端望着她。
“自然!”
她也放下碗筷,擡眸回望他,“我希望你多多掙錢,但最重要的是,希望你開心快樂。”
沒有她,他該如何快樂。
“瀾玉,我打算離開江城了。”
“離開?”夏芊芊更加不解,“你的家,你的家業,都在江城,你還想去哪裏?”
“四處走走!”他一向嬉皮笑臉,沒個正型。
今日的他,一張俊臉上,眼眸深深,神色肅然,“我生在江城,長在江城,我自詡是江城四大家族胡氏二公子,英俊瀟灑,博學多才,身份地位樣貌兒,全部是頂尖的。”
“瀾玉,可碰到墨先生,碰到江城以外的翩翩公子哥,我才知曉,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瀾玉,我終究只是一隻井底之蛙。”
他起身,來到窗戶前,舉目眺望着街道外的天際,“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你想好了嗎?你期待中的美好世界中,處處有危險與危機。”
“這不就是它的美好之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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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釋然一笑,“有美好,有危機,每日的生活,多變而有趣。”
“瀾玉,我在江城,順風順水地生活了那麼多年,餘生,若我還是胡家二公子,還如此活着,那樣一眼望頭的生活,並非我想要的。”
他回頭,燦若星辰的眸子凝視着她,“你也要走了,不是嗎?”
夏芊芊:“……”
“你一個姑娘娘,都要遠行,要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又怎會落後。”
“瀾玉,我這一走,我們不知何時能再見。”他忽然有些傷感,微微低頭,神色沒落,“若是你嫁給賢王殿下,我怕是也無法……無法前去赴宴。”
一顆心彷彿被扔入黃連水中,從裏到外,被苦澀浸泡地徹底。
硬是扯着嘴角,胡棠露出一個難看的笑來,“往後鋪子裏的分成,我會算好。無論天涯海角,每月都會送到府上。”
“是,賢王殿下的府中,定是不會缺銀子的。”他自嘲一下,“不過,這些銀子與賢王殿下無關,是你的。是……是我幫你賺的。”
哪怕,眼前的人兒,不能成爲他的另一半,哪怕他往後沒有太多機會在她的身邊,陪她笑看人生。
可他……
他還是無法做到,斬斷兩人之間唯一的聯繫。
就算他是她的合夥人,他是爲她做事的長工,他也願意。
願意成爲那個,默默守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