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桃暗暗打量阿春。
愣是沒有從阿春臉上找出半分違心來,相反,這位朋友一手撐着傘,一手叉在腰間,手腕上還勾了個食盒,模樣很是真心實意。
好像惡毒女配真有那麼善良、真有那麼討人喜歡似的!
當然,震驚的不止千桃一個。
年嬌的視線來回在千桃與阿春間逡巡,似乎知道跟千桃說不通。她也不再與千桃爭執,而是直接彎腰去扶柏燼。
阿春頗有其主風範,怒目相對:“你敢扶!”
年嬌動作半點都沒停頓,指尖甚至已經觸碰到柏燼肩頭了。
柏燼沒有動作。他身下沾染大片殷紅血跡,與雪花的潔白比起來,極其刺目。他避開年嬌的手,聲音嘶啞且虛弱:“年姑娘不必幫奴,奴做錯了事,理當受罰。”
瞧瞧,這多會啊,既博取了年嬌的同情,又在惡毒女配跟前賣了乖。
雪慢慢下大了,冷風呼嘯襲來,傘遮不住雪,雪花全飄到人身上來了。
千桃抱緊湯婆子,輕哼了聲,半點沒拿正眼看人:“行了,你這副模樣,像是我欺負你似的。快點起來,跟本郡主到太子殿下那處去。”
少女語帶輕蔑,就彷彿,她叫柏燼站起來,是對他的施捨、是對他的格外開恩……
柏燼掌心緊貼霜雪。
他斂眸。
血水自掌心流出,蜿蜒沒入雪地。青年踉蹌地從雪地裏爬起來,爬起來時,腳下不穩,身形搖搖欲墜。
年嬌連忙扶穩柏燼,又擋至他跟前,呈現一個保護姿態,邊盯着千桃,邊側身偏頭去留意柏燼的情況:“郡主,他需要醫治。不能再耽誤。”
惡毒女配現在會讓男主去醫治嘛?不會!當然是帶着柏燼去向太子殿下解釋澄清更重要。
千桃稍稍擡起下巴。
原文裏,因爲年嬌說太子不會喜歡她,原主登時怒從心來。原主也知道太子喜歡年嬌,她明面上不可以對年嬌動手動腳,便只好先利用柏燼找點兒優越感。原主清楚,就目前而言,她與年嬌之間,柏燼一定會選她。
於是千桃也裝模作樣將選擇權交到柏燼手上:“柏燼,你說,你是要同年嬌一道去治傷,還是跟本郡主到太子殿下那處去?”字裏行間都是在詢問,可語氣裏卻是滿滿的不容抗拒。
年嬌眉頭輕蹙。柏燼身上着實觸目驚心,素白的薄衣衫被血水染透,彷彿不多時就會一腳踏進鬼門關。年嬌想,柏燼已然是這副模樣,哪還可能跟着千桃去太子那?
再者,將柏燼帶去太子那又是何意?
阿春的聲音在冷寂裏顯得格外突兀,“怎麼,愣着了?郡主問你話!”
年嬌回過神,下一秒,只見柏燼緩緩挪過身,嗓音依舊喑啞,“奴自然是會跟郡主走。”
青年說着,已然走至千桃身後。
看着這一幕,年嬌氣不打一處來,一邊生氣柏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一邊又氣千桃刻薄惡毒。一肚子煩悶無處發泄,她又實在擔心柏燼,只得跑去藥房拿藥。
——
千桃一路上走得又急又快。
實在是太冷了。即便身上已經裹了好幾層大棉襖,可千桃依舊覺得不夠,尤其臉頰上,都凍得有些僵硬了。
偏偏還得時刻維持惡毒女配的倨傲,偏偏還得繼續走過場!
當然,對於柏燼而言,與千桃待在一起的每時每刻都是煎熬。
不是因爲厭惡。
而是因爲……他無時無刻不想親手殺了她。
縱然殺欲滔天,可眼下,他不能殺千桃。一顆棋盤中佔據重要地位的棋子如果提前退場,於他沒有任何益處。
柏燼忽然又想起千桃同他躺在一張牀上時的光景,低低垂下的狹長丹鳳眼裏閃過一絲冷戾。
千桃後背忽然一陣發涼,激得她連忙抱緊湯婆子。
很快就到了太子的住所,千桃在門外道:“麻煩進去告訴太子哥哥一聲,我來向他解釋。”
看門的帶刀侍衛眼都不眨一下,直接拒絕:“郡主請回,殿下事務繁忙,此時不在院中。”
什麼不在院中,只是不願意見女配罷了。千桃點點頭,強裝賢惠:“好,等殿下回來,請一定要告訴他本郡主來過。”
帶刀侍衛面無表情,目光從千桃身上掃過,再又落至柏燼身上,重複:“請回。”
千桃又從阿春那裏取來食盒,笑道:“這是我親手做的糕點,勞煩帶給太子殿下。”
阿春一怔。親手做的?不是去小廚房拿的隔夜糕點嗎?!
千桃身後的柏燼亦是心中冷笑,千桃從他榻上下去不到一時辰,哪來的功夫親手做糕點。
帶刀侍衛猶豫了會兒,他雖然不喜歡這位郡主,但仍是收了食盒,帶食盒進了北苑。
千桃走完劇情,鬆了口氣。
看來很急的工作也沒有那麼難做嘛。
她回想到那天局長對她說的——
“這次的小說世界受到不明衝擊,本該一路斬獲金手指的男主角屢屢遭遇毒手,差點命喪黃泉,我需要你進入位面推進劇情,讓男主順利登上皇位,並查出不明衝擊的來源,現在時空局調查組給出兩種猜測,一是重生,二是非法穿越,你可以留意那些與劇情內容有出入之人的行爲。”
局長將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她,很明顯是對她充滿了期盼啊!
千桃登時倍受鼓舞、充滿幹勁。
冷風一吹,她又痿了。
邊往回走,邊想,她的工作到目前爲止都很順利。她進入小世界前,也有在心裏盤算不明衝擊的原因,猜過也許是太子、也許是鎮北王……
但目前來看,無論是太子還是鎮北王,他們對待她的態度都與原文無異。
千桃吹着冷風,腦袋也有些鈍重。大概,可以排除太子與鎮北王了?
——
北苑
太子傅明禮坐在書桌前。
他已經等了半日。
小廝不知道他在等誰,也不敢出聲詢問,只瞧見傅明禮時而執筆,時而望向窗外。
紅木雕花門忽的被推開,小廝眼見着太子殿下從凳上起身。
“殿下,郡主送來的糕點,可要扔了?”走進來的,是守門的那位帶刀侍衛。
傅明禮頓了頓,一時間,小廝竟從他面上看出些燥:“她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