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類藥素常會在一刻鐘至半個時辰的區間內生效。
大夫本就花白的鬍鬚掛上霜白。
他在靜靜等待,全然不知千桃心底的焦灼。
旁的人倒是有耐心,站姿一個賽一個的筆直挺拔。
千桃跺跺冷到僵硬的雙腳,狐裘繫帶被她拉開又繫上。
鎮北王見千桃站在那兒不安穩,還以爲千桃身上實在是難受,“桃桃乖,爹爹去催他們快點將藥煎好端來。你先回屋坐坐。”
雪地裏,抖落雪花的聲音傳來。
鎮北王擡腳的動作輕頓,側身看去。
老大夫站起身朝衆人拱手作揖行禮:“回稟王爺,小馬身上沒有任何藥物存在。”
千桃:QAQ??
高情商:她在馬戲團上班。
低情商:小丑竟是她自己。
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現在的心情。原來柏燼先前事不關己,是因爲他信誓旦旦確定他不會被查出來。虧她還真情實感地因他心慌了那樣久。
明明柏燼什麼也沒有做,明明她真的因爲那匹小馬駒而中藥。大夫都將奶糕裏的毒查出來了,偏偏沒有從小馬駒身上查到任何東西。
其餘人倒是反應平平。
除千桃外,反應最大的,莫過於傅明禮。
傅明禮感受到他的心臟在胸腔裏沉沉跳動,他抿了抿脣,問:“如何查的?”
大夫聲音蒼老,在大雪裏還有些發顫,他如實說來:“以身試毒。奴在小馬身上聞見海棠花香,如若郡主是因這香氣而中藥,那麼,奴吸入香氣,眼下也該藥效發作。可奴身上並無半分異樣。”
傅明禮細長眼尾向下沉去。
查藥查了那樣久,太監眉宇間隱有些不耐,道:“這事倘若暫時查不清,便先放放,緩些時日再查。奴才來這裏,不是看王爺查下藥的,奴才是來查驗郡主清白的。”
事情兜兜轉轉,最後又轉回這裏。
太監:“方纔奴才可是親眼瞧見郡主擁抱柏公子,試問王爺,這叫清白?”
鎮北王粗聲反駁:“那是因着藥效!”
太監勉爲其難解釋:“奴才不管什麼藥不藥效的,奴才只要知道郡主清白尚在否。男女七歲不同席,郡主今日所做有違女德,亦無清白可言。”
他眼珠一轉,對傅明禮道:“太子殿下,這就是您擔保的清白?”
那日汴京皇城。
傅明禮與陛下對峙。甚至與陛下立了賭約。
若郡主真如他所言那樣清白,那麼,陛下收回聖旨。
若郡主早已失了清白,那麼……傅明禮即日起前往西北征戰,何日拿下西北丟的三座城池,何日便從西北迴京。
事實上,如若沒有今日這出當場撞見,恐怕他就被搪塞過去了。
他多多少少也猜到——陛下想讓千桃失去清白,換句話說便是,陛下想讓千桃嫁給柏燼。
出乎他意料的是,太子對郡主給出了格外的優待,傅明禮連聲音都不復往常溫潤,稍有些冷硬,質問他:“公公對清白二字,要求得這般嚴苛?僅僅是相擁片刻,便叫失去清白?”
太監怔愣。
千桃自然也聽見傅明禮的聲音。
原文裏那位性子脾氣頂頂好的墊腳石男配重生一趟,竟然有脾氣了。
但傅明禮一而再再而三給她的任務增加難度,這就有點過分了呀!
“撲通”一聲。
千桃的注意力被聲響吸引。
只見柏燼挺直腰板跪在雪地上,雪花紛揚落在他身上。從某種角度看,如今柏燼的目的,同千桃是一樣的。
“奴自知身份卑賤,配不上郡主,奴此前……”柏燼先是這樣道,停頓片刻,目光自千桃身上閃過:“奴此前與郡主身中一夜春,該做的,不該做的,奴都與郡主做了。奴願以死謝罪。”
他往雪地磕頭。
事實上,沒人比他更清楚今日是怎麼一回事。他敢來算計,自是做了充足準備,輕易不會叫旁人抓到把柄。
就如那藥,如換個女大夫過來,他或許現下已經被揭發了。那藥,利用男女身體差異製成,對女人有用,對男人卻起不了半點作用。
周遭寂靜得可怕。傅明禮知曉一夜春藥性有多烈,可分明,柏燼沒碰千桃,不是麼?
上輩子,直到千桃被迫替嫁給他時都保留着處子之身。
柏燼就這樣想踩着千桃、踩着鎮北王府上位?
傅明禮不願再壓制隱藏他對千桃的情感。太監知曉也好,不知曉也罷。他無法眼睜睜看着千桃再次同柏燼訂下婚約。若重活一世,連對千桃的愛意都說不出口,那他實在……不配重活。
他道:“若公公非要回去稟告,孤亦會請旨賜婚。”
賜什麼婚?
千桃沒聽清。
傅明禮道:“孤,與郡主的婚事。”
千桃:“……”
她是越來越看不明白傅明禮了。
這日,太監馬不停蹄趕回汴京,帶去了郡主失貞、太子求娶的消息。
陛下勃然大怒。
怒斥傅明禮逆子。
暴怒過後平息下來,他道:“告訴傅明禮,他若在邊疆收回十二城,朕便給他賜婚。”
至於賜婚賜的是誰?
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心裏想,當然不會是鎮北王府的郡主。
一來,郡主在汴京名聲壞;二來,皇室與鎮北王這異姓王結姻親,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意長鎮北王的臉。
“等傅明禮去了西北大漠,你再去傳給郡主賜婚的聖旨。”
——
聖旨再一次傳到長安城。
傅明禮需得離開長安,在年關前去往偏遠的大漠。
聖旨抵達長安的第三日
“如若太子爺真的將邊疆十二城全部收回,陛下會爲您與太子賜婚麼。”阿春興致勃勃。
阿春瞧見聖旨,千桃自然也瞧見了。
黃紙黑字。
明明白白寫着給傅明禮賜婚。
但讓千桃勉強得到一點安慰的是,聖旨上並沒有寫賜婚對象是誰。只說是賜婚,其中還有很多種可能。
當時傅明禮接到聖旨,整個人都僵硬了。
千桃當時不免自作多情地想,傅明禮重活一世,對她頗有好感。大概,是發現了她身爲惡毒女配的無限潛力!
但沒多久,她就發現,應該真的是她在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