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嗓音極盡春水秋月那般的溫柔之色,鄭重得宛若宣誓:
“孤,心悅卿卿。”
“願得卿卿一生一世、一雙人。”
傅明禮不知何時從凳上起身,晃神間的,他高大頎長的身軀已然逼至千桃跟前。
千桃只到他肩膀的位置,男人遮住她跟前視線,他溫熱的氣息輕輕灑落於額前,呼吸交纏,氣氛曖昧,他的每一個眼神似乎都在傳遞某種難以言喻的信息。
空氣似乎在這瞬急劇升溫,兩人之間距離很近很近。
一時間,千桃心如擂鼓,膽戰心驚。
——她不過是個兢兢業業的母胎單身,哪裏見過這種情情愛愛的、偶像劇般的橋段?
千桃沒有想到,傅明禮叫她來,不是找她合作搞柏燼,而是向她說這些……這些男歡女愛的。
傅明禮簡直一腳完美地踩進她的知識盲區。
千桃入職女配崗以來,一怕扣工資,二怕扣假期,三怕工作失誤。
至於現在?
千桃還想補上一條怕被人表白。
更可怕的是,千桃有點分辨不出傅明禮是真心還是假意。只知他眸光爍爍,只知他溫潤如玉。
大概,或許,傅明禮真的喜歡上女配了?
千桃眨眼,詭異的氛圍下,她不由自主後退好幾步。萬幸,傅明禮並沒有追着她的腳步走。
但在傅明禮看來,她這是不加掩飾的抗拒。傅明禮心尖猶如被尖刺輕扎,他極力剋制情緒,溫聲:“同孤去大漠,孤會對你好,只要是孤能給的,都會給你。。”
可千桃遲遲沒有反應。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僵在原地,啞聲:“你別怕孤,你若不想跟孤走,孤便遣人到王府護着你。”
傅明禮以爲千桃也是心悅於他的。
若非如此,前世她怎會毅然決然地爲他擋下柏燼的致命一劍?
可今日,傅明禮忽然意識到,千桃如今似乎……還沒有那樣喜歡他。
他苦笑。
也是,沒有未來記憶的那個他,拒絕千桃,狠心讓千桃喫閉門羹。一樁一樁,他又如何祈求千桃能原諒他?
千桃悄悄審視傅明禮。
打工人的直覺告訴她,傅明禮如今無比無比的真摯,無比無比的……害怕失去。
千桃指尖掐在一處。不明白對方怎麼會愛上原主,也不清楚他的前世都發生了些什麼。
而傅明禮垂下眼眸,聲音在昏黃燭火下格外清晰,他眸裏映着千桃,低低道:“孤不會強迫你,今夜,孤在北苑等候,你來,孤帶你去大漠。倘若你不來……孤亦會護你周全。”
倘若千桃不來,賜婚的聖旨,必定在五日內送達長安。傅明禮退而求其次地想,他只要能護千桃周全就好,至於她喜不喜歡他、嫁不嫁他,那都是他的奢望。
千桃舔舔乾涸的脣瓣,裝模作樣爲他着想,實則是變相拒絕:“殿下只管安心去大漠征戰,我若跟了去,豈不是會成爲殿下的累贅?”
傅明禮失笑,他今夜似乎已將正人君子四字發揮到極致:“怎會。你若不願,孤不會強求。”
很不合時宜的,千桃自心底升起種渣女般的罪惡感。
她無法迴應傅明禮,原主也不會迴應傅明禮。
從某種角度看,其實她不該產生罪惡感的,先前拒絕虞千桃的是傅明禮,現在跑過來追求的也是傅明禮。
好馬都不吃回頭草呀。
更何況是她這樣的優……嗯,良好女配工作者。
——
沒人發現,北苑,有人着一襲黑衣隱匿於屋頂。
柏燼將瓦片輕輕掀開,他瞧看了好一會兒。漠無表情地來,又漠無表情地走。
這幾日,傅明禮沒有放棄暗殺他。
只可惜,對方即將啓程前往西北大漠,大漠戰事喫緊,傅明禮忙得自顧不暇,對付他時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可叫他詫異的是,傅明禮對他抱有極大敵意。
是因千桃,還是因傅明禮察覺他在長安養精蓄銳、供養精兵……
今日北苑一行,他猜想,多半是因着千桃。
即便如此,柏燼仍舊做好最壞的打算,不敢掉以輕心。
他一面想,一面往年嬌在的屋子過去。
他已有數日不曾見過年嬌。明日她便要跟隨傅明禮前往大漠,路途艱辛遙遠,他爲年嬌備了些她會用上的東西。也算是對她曾經多次搭救的報答之一。
***
翌日,傅明禮清早啓程的。
軍隊已在城外集結,只等傅明禮出城便能前往大漠。
千桃跟在鎮北王身邊爲他送行。這日的傅明禮換上銀白盔甲,撤下平日裏的溫柔,拾起幾分凜然殺氣。
千桃揉揉惺忪睡眼,與傅明禮只不過隔了三五步的距離。
她昨夜輾轉反側,徹夜難眠。時而想着,既然傅明禮莫名其妙喜歡上惡毒女配,那她能不能跟他打個商量,叫他別再針對柏燼?
時而很快又否定這個念頭。
傅明禮算計柏燼都是在暗地裏算計的,而她的人設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大家閨秀,哪來門路知道傅明禮在算計柏燼?再說,她一個良好的惡毒女配,怎麼可以利用別人的感情做任務呢?!
只不過,令她鬆口氣的是——傅明禮暫時遠離柏燼,將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傅明禮會疲於戰事、無暇顧及柏燼,劇情推進大抵會比現在輕鬆許多。
傅明禮翻身上馬,他坐在駿馬上,折身回頭。他本就比千桃高出許多,現下,千桃需得仰起腦袋纔看得清他的神色。
張遠騎馬從遠處回來:“殿下,時辰已到,該啓程了。”
臨行前,傅明禮深深凝了千桃一眼。
馬蹄身漸遠,那道銀白色的身影不多時便從千桃眼底消失。
臨行前,傅明禮留下一支精兵暗中保護千桃。
幾乎是傅明禮前腳剛走,後腳一匹快馬便急速奔來。馬蹄下,揚起一路積雪。
聖旨到了。
正如傅明禮所說那樣,等他走了,陛下便會降下聖旨。可實在太快,快到明眼人都能瞧出陛下的心急,既將太子支去邊疆受苦,又在長安這邊搞了事。
《父慈子孝》。
這回的聖旨,將婚期安排得明明白白。婚期定在十五日以後,正是除夕前夜。比原文提前了將近一月。
這日傍晚的王府書房
“要不然,咱們想個法子,”鎮北王抹了抹脖子,後半截話沒有明晃晃說出來。
“這,實在不妥。”王妃蹙眉,“陛下剛賜婚,柏燼就死了。這不擺明着告訴陛下,是咱們鎮北王府不滿意這個女婿,故意害死他麼?”
鎮北王夫婦滿面愁容,齊齊嘆氣。
縱使千桃心裏已經爲劇情前進的這一大步放起了煙火,但此時此刻,仍然需要與鎮北王夫婦同仇敵愾。她沉思片刻,直接省略原文里長達三天三夜的思考時間,提議道:“先成婚,待成婚後再給他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