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雍臣?”
陌生的聲音。
雍臣漫不經心擦乾髮梢水珠,低低啞啞嗯了聲。
對面不再開口說話,只是時不時會傳來幾聲鳴笛,雍臣不是很耐煩接陌生人的電話。他捏着手機一角,手機在他手裏轉了圈。
就在他掛斷電話的前一秒,那人提醒他:“雍少,看一下微信。”
微信裏,閃過一個請求添加好友的消息驗證。
雍臣擰眉。
“雍少,不要急着掛電話。你的兩個朋友,命都掌握在我手裏,你想清楚。”那人說起長長一段話時,顯得口音特別重,東南沿海一帶的口音。
雍臣扯了扯薄脣。
他有那麼好騙?
唐權、張爍,他們剛剛纔一起打過把遊戲。
雍臣掛斷電話,將電話扔到牀上,又舉了會兒槓鈴鍛鍊臂力。
“騙子”似乎不甘心般,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
雍臣煩不勝煩,拿過手機調成靜音。
後來手機不響了,只是有人打來電話時,屏幕會亮上一瞬。
他忍無可忍,拿過電話,打算叫對方不要再打。
然而,來電顯示,沈甜甜。
雍臣存過沈甜甜電話號碼。但他鮮少會給沈甜甜打電話,沈甜甜也很少給他打電話。
他接通電話。
預料中的女聲並未響起,仍舊是那道夾帶地方方言的聲音:“雍少,我說了,你朋友在我手上。”
雍臣眉頭一緊。
“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撕拉一聲,像是膠帶被暴力撕開的聲音。然後是女生的嗚咽:“雍臣、報警。”是沈甜甜的聲音。
沈甜甜話剛落音,嘴被人堵住,她只能發出唔唔聲。
雍臣眉心狠跳。
那人說,他的兩個朋友。
一個,是沈甜甜;那另外一個呢?
六月的風開始悶熱,晚風捲起初夏的燥。
即便不願意承認,可雍臣的心臟的確不安地跳動了一瞬。
男人開口說:“打開微信,通過好友驗證。我們慢慢聊。”
就算是爲了沈甜甜的安危,雍臣也必須先同意。
同意好友後,對方發來兩張圖片。
雍臣先點開的,是沈甜甜被捆住手腳、嘴上貼了膠布的照片,背後是痕跡斑斑的靠椅,照片中,光線昏暗,女生瞪大眼,眼中佈滿恐懼。
手指微滑。
下一張圖片——
雍臣漆黑的瞳孔微微瑟縮。
捏住手機一角的手用力。
“雍少,我也不想這樣的。只是你身邊保鏢太多,我接近不了你,只好找上這兩個小姑娘了。”女孩相較男孩,力量更小,也更容易掌控。
雍臣指骨泛起白。
他一直死死盯着那張照片,照片中,千桃闔着雙眸,面容一如往常。前提是,忽略那把壓在她脖頸上的鋒利刀刃,刀刃再往前進半分,便會割破千桃的喉嚨。
雍臣喉嚨輕滾:“你需要什麼。”
他一字一頓,聲線下,壓抑着深藏的情緒。
男人說:“你。”
“來之前,你需要保證,只有你一個人過來,你身後的那些跟屁蟲,不許帶過來。”
“……好,地址。”
男人恐嚇道:“只要我發現有人跟着你過來,那你就別想救回她們兩個!”
雍媽媽叫傭人做好夜宵,打算端上樓給雍臣,將將走到樓梯口。雍臣房門砰地打開,雍媽媽先是一怔,“臣臣要出門?”
自從上次去過度假村回來,雍臣夜裏安分不少,八點之前必定回家。
雍臣穿着短袖,剛洗過澡,黑髮溼漉漉,步履有些着急:“媽我出去一趟,不用擔心我。”
雍媽媽不會約束自家兒子的行爲去向,只是叮囑:“早點回來。”
雍臣走下樓梯,遠遠應了聲。
他走得很快,雍媽媽蹙眉。她沒見過他這麼着急的模樣。
***
雍臣隨身帶了幾把小刀,褲兜裏裝着辣椒噴霧、定位器等等。
保險起見,他沒讓幾個保鏢跟隨。
他隱約猜得到,那個男人,或許就是雍老爺子讓保鏢保護他的原因。
雍臣檢查過身上設備,沒有竊聽器。
即便他將地址告訴保鏢,男人也不會知道。雍臣匆忙地叮囑了這羣保鏢幾句。天亮之後,如果他沒給他們任何音訊,他們就需要立即聯繫雍老爺子。
雍臣獨自開車前往男人所說的位置。
開了將近兩小時纔到。
這裏已經進入郊區,車停下的位置,正巧是山腳。
然而這裏空無一人,周遭黑壓壓,唯有他那輛賽車亮着燈。
他給男人撥去電話。
“沿路都有標記,你順着標記走就好。你仔細找找。”
夏夜的山林,蟲鳴此起彼伏。
路上標記做得不多,山路崎嶇不平且諸多分支。雍臣需要時刻堤防毒蟲蛇蟻。這座山像是綿延沒有盡頭。如果是熟悉山路的人,會走得快很多,然而雍臣不熟悉山路,他走得很慢。
深夜,星星高懸,月亮躲進雲層中。
雍臣心中升起不祥之兆。
他折返下山。
對方打來電話的時候,似乎還在市區路上,他們速度不會有這麼快纔是,一個男人帶着兩個女生上山,並非易事。然而路上,他們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果然,下山後,雍臣回到車上沒多久,電話響起。
“改地方了,你繼續往前開,會看見一個廢棄的工業園。你放心,我們真的在工業園。”
對方是想耍着他玩,造成他身心兩方面的疲憊。
驅車到達工業園區的時候,已經凌晨兩點了。
雍臣半點倦意也沒有。
園區好幾年沒人來過,裏面的小道上堆積着枯枝樹葉,雍臣打着電筒,電筒光線明亮,照向地面,顯得格外滲人。
他踩在樹葉上,腳下咔咔作響。
月亮早已穿破雲層露出面孔,皎皎月光如水般微涼而溫和。雍臣腦中不停閃過千桃的模樣。
他一遍遍告訴自己,他是爲了救沈甜甜纔來的。
……爲了救沈甜甜。
雍臣抿脣,右手握緊放在褲兜中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