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裏塞着一團布塊的沈甜甜則被捆住手腳扔在地上。
他們背後，是兩層樓的園區辦公樓。
月光朦朧灑在男人臉上，千桃現在看清，男人很瘦，瘦得近乎脫相，身量卻很高。他脣色是蒼白的，瞳色偏淺，不同於度假村裏那羣人的兇惡，他眼中，流露出一種陰狠與決絕。
男人叫李全，從東南沿海某個小村落逃出來的。
李全掛斷電話，眼中閃過抹快意：“他還真來了，看來，他是真心喜歡你們之中的其中一個，否則不會急着趕過來。”
李全問千桃：“缺錢？”
千桃眨眼。
“我事先調查過你們。”李全笑了笑。他看上去年紀並不大，二十五六的樣子。
“你爲了錢，跟雍臣在一起，然後還因爲錢的事，差點讓雍臣死在度假村。”
他用陳述的語氣說着。
千桃發覺，他的神色越來越平淡，前不久的癲狂已經盡數褪下。
李全朝她笑：“本質上來看，曾經，我跟你，是一類人。”
一旁的沈甜甜驚恐地瞪大眼望向千桃。
李全好像將她當成“同類人”、當成知己，又好像只是將她當作個傾訴對象。
然而說完這句，他沒有繼續說他的遭遇。
他只是向千桃保證：“放心，你會平安出去，我不會傷害你，我所有的錢，都會打到你母親卡上。已經安排好了。”他說這話的時候，夾帶些莫名的情緒。
千桃知道，他沒打算活着離開。李全不是個完全的壞人。
其實不管按照原文劇情，還是按照現在的劇情走向，李全都不必將千桃帶過來。
他只帶沈甜甜一個，雍臣照樣會過來。
李全看清千桃眼中淺淺的困惑，不吝解釋：“我不清楚他喜歡你們之中的誰，所以都抓過來了。你們跟我無冤無仇，我不會害死你們。但我很好奇，他到底喜歡你們之中的哪一個。”
千桃嘆氣。
李全無疑是在質疑她的能力。
雍臣再不喜歡上女主，她可能要原地爆炸。
李全笑而不語。他是男性，男性通常比不開竅的女性更加了解男性。如果不喜歡，雍臣就不會用那些小伎倆吸引千桃的注意、故意惹千桃不高興。比如上次的家宴。
遠遠的，窸窣腳步聲傳來，李全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粗繩。
千桃之前不被李全捆住，是因爲她上車後半點反抗都沒有。
但現在雍臣快過來了，人質就該有人質的樣子。千桃伸出手。
李全捆住千桃的雙手，“坐。”
大概三分鐘，打着手電的雍臣從黑暗中走過來。
千桃擡眸看着他。
如果不出意外，很多年後的雍臣，都會是現在的這副模樣。冷峻而沉默、內斂而不失鋒芒，他將慢慢學會擔當。
李全面對雍臣的時候，眼睛裏的狠意幾乎要傾泄而出：“你終於來了。”
雍臣冷冷說：“放了她們。”
李全笑：“好啊，你過來，我會放走她們……”
沈甜甜拼命對雍臣搖頭。
因爲這點小插曲，李全後半句話沒說完。
雍臣上前一步，沒再輕舉妄動。
李全說完剩下的那一半話：“放走其中一個，雍少，選擇權在你手裏，你想換誰離開？”
空中悶熱的風都好像停滯住。
沈甜甜望向雍臣，眼中蓄起淚花。
李全好整以暇。
他們都在等雍臣的選擇。
千桃大概是最事不關己的那一個。
“五分鐘時間，如果五分鐘後雍少選不出來，那她們，就要死一個，到時候雍少就沒有選擇的機會了。”李全打開手機，調出倒計時功能。
有了倒計時滴答滴答讀秒的聲音，顯得更加焦灼。
李全催促：“時間不多了，十、九……”
雍臣雙手蜷成拳，他微微鬆開，然後再度緊握：“讓沈甜甜走。”
“好。”李全笑，他扔了兩條粗繩給雍臣：“自己綁上。”
片刻，雍臣綁好繩子。李全按照規定割開沈甜甜手上的繩子。
沈甜甜手上得空，連忙抽出塞在嘴裏的布團，大喊着告訴雍臣：“雍臣，他們是一夥的！他給了寧千桃錢，他們都不懷好意。”
李全狠狠瞪了眼沈甜甜。
他一腳踢在雍臣膝蓋上，用了十足狠勁。拿着槍抵在雍臣額前，“你再說話，老子崩了他。”
雍臣站在原地，晃都沒晃一下，挺拔似松。
黑漆漆的槍口貼着他的肌膚，他眉頭都不曾皺過。
他忽然笑了笑。
睫毛細長，遮住他眼中的沉沉暗色。
背對着沈甜甜，遠遠對她說：“不用管我，早點回家。”
李全推着他往前走。
他沒再看千桃半眼。
沈甜甜垂眸，心情壓抑極了。她必須回家，必須找人來救雍臣。她轉身跑遠，消失在夜色中。
——
李全也不在乎沈甜甜會不會喊人來。
他可以猜到，雍臣一定不會形單影隻地過來。他僅僅是嘴上威脅雍臣，至於雍臣有沒有報警、有沒有帶人來，他都無所謂。
李全不想活了。
只是在死前，他依舊有些不甘心。
他的弟兄，全部栽在雍臣爺爺手裏。他知道他是逃不掉，他已經在活人面前鬧盡笑話了，他不想死後見到那羣兄弟，也被他們笑話。他要報復雍老爺子一回。
然而他接觸不到雍老爺子，能接觸到的，只有他還在上學的孫兒。
能讓雍臣做陪葬，李全覺得也不錯。
至於別人，他還想給他的父母積點福，他不殺其他人。
他解開千桃的繩子，對她說：“走吧，回學校以後，好好學習。”
千桃搖頭。
李全覺得奇怪。換成別的小姑娘，一定巴不得趕緊逃出這個鬼地方。然而千桃不害怕，她還不想走？
也是，千桃家那麼窮，大半夜也不會有人開三小時車來荒郊野嶺接她。
而沈甜甜不同，沈甜甜家境富裕，她一通電話，有的是人來接。
李全手指一下一下敲打着手槍，察覺到幾分耐人尋味。
他沒有多想，撥通雍老爺子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