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園不算大,裏面有塊小空地,阿姨們在這裏跳廣場舞。
而穿過小空地,有幾條石子小道通往公園深處。
千桃跟着陸行川腳步,往公園深處走。
公園裏面只有零星幾盞路燈,有的地方更是黑壓壓,伸手不見五指。陸行川停在一處有零星光芒、沒有特別明亮也沒有特別暗的地方。他們背後就是一座假山。
冬夜,空氣是冷的。
陸行川的聲音也帶着些涼意:“姜千桃,我們談談。”
冷風一吹,千桃手腳冰涼,她說:“你都知道了?”
她不打算再隱瞞。她的劇情快要進行到尾聲,陸行川已經知道自己是替身的事,按照原文劇情,千桃需要大大方方承認。
在原主眼裏,陸即禮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人。她喜歡陸即禮,也不願意隱瞞對陸即禮的喜歡。
千桃定定凝向陸行川。
黑燈瞎火的,她只看清陸行川面龐的大致輪廓,還有他眼中的光亮。他戴上眼鏡時更顯斯文,摘下眼鏡後溫雅之餘更顯深邃迷人。
他抿脣不語。
千桃大膽猜測,現在陸行川臉色一定超級冷。
分手幾個字在陸行川嘴邊打轉,他原本確實想果斷地同千桃做個了斷。
他不怪千桃。
他不怪她。
他們之間,半斤八兩。他最初找上她的目的不純,卻沒曾想過,千桃對他,也抱有跟他一樣的想法。
甚至,就在幾天前,他還在爲他將千桃當成旁人替身的事而愧疚煩惱。
他還在醫院偷聽到那句充斥着喜歡的話。
他想,既然他們棋逢對手半斤八兩,誰也不在乎對方。那他們之間的關係,可以趁早了斷。
可他剛要說出分手幾個字時,他聽見千桃坦坦蕩蕩問他。
彷彿渾然不在意他是否知道,她絲毫不害怕他知道。
陸行川捏了捏指尖。
他以爲他對千桃的喜歡並沒有多深,然而到這一刻,胸腔之下的那顆心卻無法抑制地下墜,如同沉進難以呼吸的水中。
約莫是她那天在醫院的話太容易蠱惑人心。約莫是她曾經眼中流露的喜歡實在叫人真假難辨。
他聽見自己稀裏糊塗問:“姜千桃,騙我這兩年,很高興?”
“還好。”說起這個,那也是值得一提的。原主對陸行川這個替身並不滿意。
陸行川的皮相跟陸即禮着實相似。他們的性格偶爾也會相似。但陸行川比陸即禮要不近人情得多。
陸即禮生性善良,他對於原主而言,像春季的陽光般柔軟。
然而陸行川呢?他僞善、虛假、骨子裏都書寫着反叛,他的斯文有禮都是僞裝出來的。尋常人或許難以發現他的僞裝,但原主卻能很容易地發現。
一來,是因爲陸行川沒有在原主面前刻意壓抑本性,陸行川曾經對待替身的態度,沒有那麼守禮溫柔,更多時候,陸行川都表現得有些喜怒無常;二來,原主很理智、很聰明,只要她想去發現,便能從中找出端倪;三來,他們也曾朝夕相處過好一段時光。
然而整個杭城,她只找到陸行川這麼一個。
陸行川臉色冷了冷。
他竟然從千桃語氣中聽見幾分不滿?!
陸行川問:“所以你在我面前,那些喜歡都是裝出來的?”
他內心深處,興許還存着幾分念想。或許她曾經對他也有過喜歡呢?她對着一個不喜歡的人,又怎麼能流露出那樣炙熱得能將人靈魂灼燒的喜歡?
甚至,只要她開口辯駁否認,無論她的解釋有多蒼白,他都可以試着聽一聽。
“不是裝出來的。”千桃說。
陸行川脣角微動。
千桃告訴他:“我看見你,就會想到即禮。我喜歡即禮。”
她的話,直白地告訴他——她是將他當作了陸即禮,纔會流露出那些發自肺腑的情緒。
陸行川早就猜到她會怎麼回答,對此也早有準備。
但心尖還是猛地泛起疼痛。
如同針刺般。
他抿起脣,隨後冷冷開口:“你知道白初的事?”
千桃點頭:“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
陸行川又問:“所以你爲了陸即禮,甘願留在我身邊當個替身?”
還好千桃熟讀劇情,當場套用了一句原文裏出現過的臺詞:“這樣很好,你將我當替身,我也將你當替身。你需要我成爲白初的時候,我會照做,同樣的,我也會盡力讓你跟即禮更相似一些。我們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陸行川細細摩挲着這幾個字眼。
“可我們不同,我面對你時,會將你真正當成即禮;然而你面對我時,卻無法將我當作白初,所以你對我的態度,時而好時而壞。”千桃冷得搓手手,一邊還要敬業愛崗地照搬臺詞:“這都沒關係,我可以遷就你。”
陸行川被她氣得發笑。
一來二去,她還對比起來了?
她面對他,該有多理智、多冷靜,才說得出這麼番話。她坦坦蕩蕩,反而襯得他像個丑角。他心中燒起把無名火。
然而他知道,這把火不能燒到千桃身上。
是他先將她當贗品的,是他先找上她的。
她沒有怪他,他又有什麼理由去怪她?
許久,他說:“你喜歡給我夾魚肉,是因爲,陸即禮喜歡魚肉?”
千桃蹙着眉糾正他:“他是你小叔。”
陸行川變成陳述的語氣:“你喜歡給我倒烏龍,也是因爲他偏愛烏龍。”
千桃坦蕩道:“對。”
“你之前在醫院、在白初面前說的喜歡我,也是對陸即禮說的?”
千桃沒否認:“當然。”但她語氣中帶上訝異,似乎沒料到會被他聽見。
“那我生日,你何必再送蛋糕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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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桃震驚:還有蛋糕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