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神浮黎饒有興致地聽着。
靨魔猶豫了半秒，繼續補充：“好像……心跳也沒了。煩祖神瞧瞧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浮黎身量只稍比靨魔矮上些許，蓄着少許鬍鬚，他的衣着打扮放在凡間，便像個遲遲垂暮的老頭。
浮黎沉思片刻：“爲何會失了情魄，那失了情魄的姑娘如今又在何處？”
浮黎這般問起，算是答應幫忙。靨魔強忍下急躁道：“也在祕境之中，我叫她在中途等着。”
浮黎原也不想理會這些世事。
然這事着實有趣，再加上，他察覺到伏宴也在這裏。即便伏宴並未現身，可他清楚，伏宴也是爲這件事而來。
浮黎想起百年前。
伏宴曾經在這裏跪了四十九年。
四十九年於他們而言確實僅僅是彈指間。可四十九年，也絕不算短，尤其是，伏宴在他所住的竹屋外，跪了整整四十九年。
尋常的仙，恐怕連一整日都跪不了。
當年他便覺着伏宴定非池中物，果然，到今日，他已踏入神境。
百年過去，伏宴已登神境，而他，也快要隕落了。
浮黎捋了把鬍鬚。
今日這忙，有伏宴在，他算是非幫不可了。
他喃喃：“失了情魄尚可活，但這沒了心臟？”
要麼是有大造化，要麼便無幾日可活。
他想起來，昔年伏宴來時說過，那姑娘身懷巫神之心。
現在仙域的那羣傢伙或許不瞭解巫神之心，但如他這種上古時期便誕生了的神而言，自是再熟悉不過。
巫神也曾是上古神族。
與他，倒也有過一段交情。只可惜，巫神也死在幾萬年前的紛爭裏。不過她留下了一支後人。
如今的妖族、魔族、仙族，大多是上古神族隕落時留下的。巫神後人便在仙族之列。
然巫神之心能留存下來、還成了一姑娘的心，他初聽時也覺得詫異。
畢竟那就是巫神隕落後變成的一塊破石頭。裏頭到底蘊含怎樣的靈力，那倒是無從得知。
“沒了心……”
腦海裏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然而他並未捕捉到。
他恍惚意識到，他老了。
他問：“她現在活得可還好好的？”
靨魔點了點頭，忙又搖頭：“不大好，各種靈藥用着，身體卻不見好。”
這小子急得很：“上神擅卦術，不若爲千桃算上一卦？”
當年伏宴也求他算過事關千桃的卦象，只是萬年前浮黎便不再算卦了。
萬年前神族的沒落，說起來，與他的卦象分不開干係。
他爲水神算過一卦，卦中道，水神日後能在神族擔起大任、修爲只會一日比一日高。
明明是吉兆，卻偏偏有神暗中嫉妒水神，竟對水神暗中出手。神族的紛爭便是從這時開始的。
水神的修爲沒有一日比一日高，更沒有擔起神族大任。
他死了。
那是浮黎第一回發現，他也有算錯的這日。
其實事後仔細回想，並非他的卦象有誤，而恰恰因他將卦象說了出來，改變了那些事既定的軌道。
既如此，他再卜卦，又有什麼意義？
浮黎對靨魔道：“稍安勿躁，待我去藏書閣翻閱一番。”
……
伏宴心緒沒法平靜下來。
失了情魄、心臟不再跳動。
他喉嚨腥熱，渾身血氣齊齊往胸口涌來，吐出口濁血來。
“少……神尊？！”黑藤忍不住低喊。
伏宴神色淡然，隨手抽出張絲帕拭去脣角血跡。
只有黑藤清楚伏宴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來的。
那時伏宴與魔神在識海中相互制衡，爭得你死我活。伏宴不過強弩之末，與魔神相爭，起先時自然落了下風。
雖說後來伏宴奪回了軀殼，但他的傷勢也愈發重了。
要不是有一口氣撐着，興許今日世上便不再有伏宴了。
伏宴調養了百年。
其實一百年是遠遠不夠的，
黑藤到現在，也早已接受了事實——伏宴不會取出巫神之心，他對千桃有執念。
爲了早些見到千桃、早些確認千桃的安危，伏宴強行結束閉關。
如今也是用了祕術才勉強維持修爲，保不齊哪日祕術失效，伏宴連人形都維持不住。
現在伏宴忽然吐血，黑藤自然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