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被找到!】
【請不要被找到!】
播音機中一遍遍重複着播音員的警告。
千桃被刺耳的警告聲喚醒。
是黑夜。
眼前是大片的黑。
播音機閃爍的紅點在黑夜裏尤爲惹眼,紅點就在千桃腳邊,它還在重複:
【請不要被找到!】
千桃揉了揉惺忪的眼眶,手往下摸去,“啪”地按下播音機關機鍵。
黑夜終於安靜。
旋即是她熟悉的童音:【當永無白晝的黑夜來臨,廢棄的舊工廠將是惡鬼的狂歡之地,還是會成爲天使的誕生之地?惡鬼與天使的紛爭開始了。】
千桃邊聽邊將手往身上探去。
萬幸,她摸到一個包袱。
包袱裏有手電、食物以及生活日用品。
千桃壓輕動靜摸出手電筒。
“咔噠”——
這束微弱的白光照亮四周。
兩次墜入小世界,去到的都是她曾經到過的地方,而現在這裏,很陌生。
三面都是牆。
燈光移動。
靠東的那面,有一扇門。
當燈光劃到東面時,門畔飛出羣黑色蝙蝠。
陰森可怖。
燈光一晃,這次被照亮的,是一扇牆。
大概是爲了烘托恐怖片般的氛圍,牆壁潑了紅漆,還有血手印、以及用血留下的字跡。
很空曠,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還有播音機。辦公桌上放了一支鋼筆、一張紙,彷彿不久前這間辦公室的主人還在這裏逗留。
這裏沒有藏人的地方。
【請不要被找到!】
【撒旦在找你!】
撒旦。
千桃的世界裏,沒有撒旦這個東西。
不過在她進入的現代位面裏,有西方神話。每個世界都會有每個世界的法則,有的世界規則是無神,但在科技尚未發達的年代,會誕生各種用於解釋未知的鬼怪傳說。
撒旦,聖經中的墮天使。
從東邊門外,傳來夾雜着鐵鏈拖拽聲的腳步聲。
千桃摁熄手電。
那腳步聲其實很遠,只不過也許身形太大,所以腳步聲格外重。
如果真像提示裏說的不能被找到,那麼她必須先離開這裏。
腳步聲距離她,大概還有兩層樓距離。
速度不算快。
現在離開這間辦公室還來得及。
千桃緊緊抓着手電往外走。
小心起見,她只能摸黑走。
好在走到門外,便是條長廊。長廊上有鏤空的窗戶。月光透過窗戶灑落,千桃能夠看清這裏的構造。
就在她的右側,那是道樓梯。腳步聲從樓梯下傳過來。千桃越過樓道繼續往前走。這層樓有不少大門緊閉的房間。
到達長廊盡頭時,千桃纔看見,原來長廊盡頭有扇隱沒在夜色中的鐵柵欄。
鐵柵欄將路堵死。
千桃正欲轉身,忽然傳來細弱得猶如貓叫的聲響——
“救救我……”
有人。
就在她身後的房間裏。
出現的每一道聲音,都如同線索般。千桃警惕地推開門。
血腥氣撲鼻而來。
月光裏,那人坐在角落,腦袋垂得低低。
他身上的長袍鮮紅。走近之後千桃才知道這是身白衣,只是男人身上傷痕太多、流的血也太多。
他喃喃不清地念:“救救我。”
男人面龐中也幾乎全是傷痕,以至於,千桃沒法看清他的五官長相。
與此同時,樓下的腳步聲逼近。
千桃連忙捂住男人的嘴,避免他繼續發出聲音。
腳步聲越逼越近,最終響起在長廊上。
這間房間是有窗戶的,窗戶在長廊那側。千桃沒再觀察男人,而是將目光投往窗戶。
那東西穿過長廊,走到千桃所在的房間外。
千桃也看清那東西的長相與身形。
它身軀異常龐大,渾身佈滿鱗片。像魔族的魔龍,長相兇殘,它渾身上下都束滿鎖鏈,還穿着黑金盔甲。這應當就是魔音所說的惡鬼。
正想着,怪物忽然側過頭,它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到千桃身上!
千桃心臟驀地停了半拍。
萬幸,怪物沒有發現她,它離開了。
可千桃腦袋裏還記着怪物那雙像冒着火焰的眼。
良久,怪物的腳步聲不見了。千桃身邊的男人逐漸清醒過來。
千桃蹙了蹙眉。
男人坐直身:“可以幫我拿來桌子上的醫藥箱麼?”
他的聲音很溫和,說起話來,就如微風拂過。有一種熟悉感,但千桃無法確定。
因爲這點熟悉感,千桃一時沒有動作。
男人當她害怕,溫和地安撫:“它暫時不會回來,你不用擔心。”
千桃回過神,幫男人取來醫藥箱。
要想離開這裏,她必須與這裏的人接觸。或許男人會有線索。
男人不知做了些什麼,房間內亮起來。
在千桃幫忙給男人包紮時,他說:“如你所見,我是被撒旦擄來的……”
他忽的頓了頓,千桃看見,他的一雙眼睛,是金色的。他頭髮很短,
“天使。”
撒旦擄來的天使。
男人很虛弱:“你只是一個普通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千桃點頭。
男人體力不支,重重咳起嗽來。
千桃忙拿過桌上的水杯遞給男人。
他許是猜出千桃的想法,輕嘆:“連我都離不開,你誤入這裏,可能也會被困。”
男人從氣度,再到聲線,都是溫和的。
就連說起死亡二字時也極其平淡:“除非,撒旦死亡。”
男人扯開脣:“我等到你了。”
縱然男人這張臉血肉模糊,但他含上笑容時渾身都彷彿鍍了層金色光芒。明明周圍很暗。
天使露出笑容:“傳說,墮天使誕生後,唯有一個人族女孩能制服他。”
他看着千桃,不覺得如千桃般瘦弱的女孩能制服撒旦。
千桃:……
天劫就是這樣的,無論如何,都會圍繞她這個渡劫的人轉,圍繞她來使絆子。
讓千桃意外的是,前兩個世界遇見的,都是以前的熟人。這個世界,她還沒有見到熟人的。
男人輕聲:“你是我被困多年來,見到的第一個人族女孩。那麼,你願意試一試麼?”
男人遞給千桃一把鋒利的刀。
千桃:……
雖然她知道自己是在歷劫,但是她很有自知之明,不認爲自己這樣能打得過怪物。她或許還需要準備準備?
男人神情真摯:“我會幫助你。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出任何事。不管是否能成功,我們總要試試。否則被困在這裏也是等死。”
千桃接過了刀。
男人忽然用刀尖劃破手指,瞬間,刀尖吸收鮮血,變得愈發利銳。
他如釋重負地笑着:“只要用這把劍刺入撒旦的眼睛裏,它就會死亡。”
可是他既然知道怪物的弱點,爲什麼不自己去做呢?
男人似乎讀出她的困惑,解釋道:“我每日醒來的時間不多,切記,你不能被它看見。”
男人說完不久,又一次陷入昏迷。
千桃背的包袱裏有手錶。
她記下手錶時間,從房間裏出去。
但這時,怪物又一次開始動作了。
千桃先觀察了怪物的路線。
她所在的樓層是頂樓,第五層樓,怪物會拖着鐵鏈從一樓走到五樓,行走一次,需要半個小時。
它會一間一間視察過去。
沒有找到它想找的,它就會原路返回。
一來一回,將近一個小時。這一個小時過後,等它返回到一樓,腳步聲就會暫時停止。
巧合的是,房間裏的男人也會在這時醒來。
這之中必然有什麼聯繫,意味着,跟男人待在一起並不安全。
千桃又回到最初她醒來時的房間。
她回想到那張擺在辦公桌上的紙張。
也許那裏還有什麼線索呢?
千桃拿起那張紙,昏暗中匆匆一瞥,只看清一個陸字。字跡很潦草。
正要往下讀。
背後忽然傳來男人依舊溫和卻倍顯突兀的嗓音:“你在做什麼……”
千桃手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