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閻王。”
馬面對着三更低頭行禮，不得不說，雖然只是未來閻王繼承人，不過三更在地府的地位貌似還挺高的。
馬面手裏攥着那個黑色信封，唐雨就知道事情並不簡單。
牛頭這時從馬面身後深邃的黑暗中追了出來，他一邊向着三更行禮，一邊口中出言埋怨着馬面。
“這傢伙啊，自從拿到了這封信就在那魂不守舍的，都快跟我說了一百遍了，他心裏那個完美的貓妖是存在的。這不，剛纔聽判官說您回地府了，這傢伙直接追了過來。您猜怎麼着，他要去凡間，去跟那貓妖見面。您說說，這合適嗎？”
牛頭看上去十分憨厚，雖然面帶怒意，但卻讓人覺得挺可愛。
唐雨覺得牛頭如果以後在地府幹不下去了，可以去人間學相聲，好歹也算是個文藝工作者。
因爲馬面先衝出來嚇了唐雨一跳，所以在他見到牛頭的時候，反而就沒有絲毫慌亂了。
牛頭已經把馬面的老底都抖了出來，馬面也沒開口。
畢竟牛頭剛纔說的，就是他心裏想的。
唐雨在一旁靜靜看着不說話。
他清楚馬面跟丹西那隻貓妖肯定是有一段緣分的。
之前他和三更從丹西回來以後，借黑白無常之手，那封信才得以轉交給馬面。
終日在這地府之中度日，也算是遠離塵世喧囂，守護一方淨土。
直到馬面看到這封信，信中的每一句話都念到了他的心裏，貓妖的思念之情躍然於紙上，讓馬面夢迴當年還做一方大妖時的美好時光。
“我馬上就要帶兵去掃蕩酆都鬼城了，馬面要是去了凡間，那十八層地獄，可就沒有領頭人了啊……”
牛頭心懷顧慮，馬面低眉頷首。
唐雨忍不住在一旁插嘴說道：“那等你帶兵在酆都鬼城打完仗回來，再讓馬面去凡間不就行了嗎……”
牛頭和馬面對視一眼，他們似乎剛剛纔發現唐雨的存在。
唐雨是個凡人，身上有生氣，對於他們二人來說是很少見的。
“我叫唐雨，在人間跟三更生活在一起。”
唐雨主動做着自我介紹，牛頭馬面又是對視一眼。
“現在的凡人都這麼瘦弱不堪了嗎？我當大妖佔山爲王那會兒，上山砍柴的樵夫和下水捕魚的漁夫都沒他這麼弱不禁風。”
“……”
唐雨被牛頭一番話整無語了。
唐雨不願因爲自己的體格給當代凡人丟了尊嚴，可事實如此，他也沒什麼辦法。
或許古代人大多自力更生，脫離科技力量的同時身體也更加健康。
不過這不是現在的重點……
唐雨忽然意識到地府就像是一把四面漏洞的雨傘。
黑白無常二人組裏，白無常是拉拉隊成員，本事不大，自然不能跟着去打架。
黑無常搞不好是個兩面派，隨時有投敵風險。
原計劃是牛頭作爲統帥跟着去酆都鬼城，馬面留下來掌管十八層地獄。
現在看來，馬面根本沒心思留在地府，他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就想去人間跟老朋友貓妖敘舊。
而這爛攤子，最後處理的人，竟然是三更。
“小閻王，判官說了，都由您決定。只要您一句話，我直接跟着您回凡間去。”
馬面目光灼灼望着三更，他眼神真誠，甚至帶着懇求。
可正如方纔唐雨分析的那樣，三更心裏也清楚，牛頭去打仗，馬面去凡間，十八層地獄搞不好要出什麼亂子，畢竟裏面可沒有什麼善茬。
本該由判官負責的事情，他全部推給了三更，雖說是想讓三更掌權，但這並不是個恰當時機。
三更永遠保持理性，唐雨對於這一點十分清楚。
他尊重並支持三更的一切決定。
在這忘川河畔，三更作爲未來閻王繼承人，終於開口了。
“馬面可以去凡間，但要保證在三日內歸來。我知你原本便是凡間大妖，難免對於凡間有所留戀。至少，我希望你能記得，牛頭還在等你回來。”
“我知道了，謝過小閻王。”
馬面重重低頭，牛頭在旁無奈嘆息。
馬面轉身就走，牛頭想要阻攔，卻終究沒有開口。
“小閻王啊，他這一去凡間，若是再不回來，你我都毫無辦法啊……再說了，他是個馬啊，他跟人間母貓湊什麼熱鬧，他去凡間找個母馬也行啊……”
牛頭連聲嘆息，口中滿是擔憂，卻也隱隱有着對三更的抱怨。
三日後如果馬面沒有回來，牛頭又跟着陰兵部隊前往酆都鬼城，十八層地獄就徹底無人看管了。
地府靈使各司其職，牛頭馬面的位置沒有人能夠暫時代替。
“我相信他，就像如果今天想要去凡間了結心願的人是牛頭，我也會讓你去的。”
三更面容冷冽如霜，但話語卻不知爲何聽起來有幾分溫柔。
牛頭愣了愣，搖着牛首轉頭離開回地獄去了。
這一段小插曲，算是讓唐雨和牛頭馬面也見到了面，也算是讓此行沒有遺憾了。
只是三更忽然望向遠方，那裏山巒重疊，影影綽綽，不可分明。
“平日裏都是跟黑白無常在凡間見面，這一次，也讓我們去拜訪一下他們吧。”
唐雨不知道三更口中所言是什麼意思，但在一陣頭暈目眩之後，唐雨發現自己站在了一座山上。
山岩陡峭，左右兩側沉浸於白霧之中，唐雨是恐高的，所以他頓時變得緊張了起來。
“三更……這是什麼地方啊……”
“這是黑白崖，是黑白無常在地府的掌控範圍。”
唐雨跟隨三更一步一步向前走去，只見左右有兩棟木屋，一黑一白，看上去十分陳舊。
黑白木屋之間有一張八卦形狀桌子，旁邊擺着八張椅子。
三更走到近前看着那張八卦桌，手掌輕輕覆於其上，淡淡的白色流光便從三更掌心傳遞於桌上，而這八卦桌也似乎感應到了三更的身份，竟然發出了一聲鳥鳴。
黑白兩間木屋所對半空中各自放出一道光線匯合在一起，之後投影於這張八卦桌之上，之後八卦桌竟化身爲一隻巨大的黑鳥，它周身呈墨黑色，雙翼和雙足卻是相反的雪白色。它仰望夜空發出一聲清脆的鳴叫，之後便撲閃着翅膀飛向遠方。
唐雨確信那應該不是烏鴉，甚至那隻鳥應該不會存在於凡間……
“先坐下吧唐雨，八卦通靈鸞去給他們報信了，他們很快就會出現了。”
唐雨點了點頭，然後便坐在了三更的身旁。
“我能猜到三更在想什麼，你信不信。”
唐雨忽然偏頭看向三更，嘴角也勾起了笑容。
“那唐雨說說我在想什麼。”
“三更在想，一會兒要是黑無常一個人來就好了，否則白無常在的話，知道了這種事，她會難過的。”
唐雨說完，將手掌覆蓋在三更的手掌之上。
兩人十指相扣，內心皆不得安寧。
三更擡頭看着遠方深邃的黑暗盡頭，她的側顏完美姣好，眨眼時睫毛撲閃靈氣動人。
明月高懸，一抹月光照在兩人身上，寂寥清冷。
唐雨心中惆悵，他只能暗暗祈禱三更能夠諸事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