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跟隨着人羣來到一處草廬前,看到了頗有些奇怪的一幕。

    剛剛還喧鬧嘈雜的人羣,這會兒到了這裏反倒一個個安靜了下來,乖乖地在草廬前排起了隊。

    那長龍一般的隊伍從茅草屋前一直排到了街尾,看上去十分壯觀。

    賀蘭瀲挑了挑眉,有些好奇:“這麼多人,都是來看病的?”

    那這人也未免太多了吧。

    再說了,照現在的情況,這麼多人,一天下來也看不了幾個吧。

    明姝想了想,靠近了隊伍的末尾,找了一個看上去比較斯文的婦人攀談了起來。

    “這位姐姐。”特殊時期,幾乎人人都戴着面罩,遮住了大半張臉,唯獨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她眉眼彎彎,還未說話,便先含了三分笑意,讓人忍不住放鬆警惕,加上聲音輕柔,更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察覺到有人靠近,那婦人先是有些警惕地身子一僵,待覷了她一眼之後,眼裏的警惕淡去了些,神色透着幾分遲疑,搭腔道:“這位姑娘有什麼事兒嗎?”

    明姝眉眼柔和,明亮的杏眸含着微光,如同瀲着溫山軟水,萬種風情都藏在了裏面,那是一種被保護的很好,還未經受過風霜摧殘的眼睛,和周圍一雙雙麻木的眼神,格格不入。

    她偏頭指了指長長的隊伍,眼裏透着好奇:“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呀?我剛剛聽到好像有人說什麼神醫,這麼多人都是來看病的嗎?”

    婦人在她說話的時候心裏的警惕已經徹底放下,不過仍然有些好奇,面前這位姑娘,看起來並不像是生活在這座城裏的,而且她從前好像也沒有見過對方。

    “姑娘你有所不知,近日城裏來了一個神醫,醫術十分高明,甚至能製出預防疫病的藥,這些人都是來求她賜藥的。”婦人說話的時候,原本黯淡麻木的眼裏也忍不住露出些亮光來。

    “預防疫病?”不只是明姝,她身後的其他幾人眼中也忍不住露出異色。

    來了這麼久,醫署的太醫們對這瘟疫諱莫如深,很是頭疼,大家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預防疫病的藥。

    幾人對視一眼,洞悉了彼此眼裏的懷疑。

    這莫非又是白蓮教另一個的圈套?

    明姝繼續和那個婦人搭話,她眼神露出些驚奇之色,看上去倒真像是一個茫然無知的小姑娘似的:“這神醫當真有這麼厲害嗎?連醫署的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的疫病也能治?!”

    婦人搖搖頭,耐心地解釋起來,“神醫說目前這疫病她還沒有配置出解藥,只能起到預防的作用。”她眼神情不自禁流露出激動來,“不過這樣也很好了!那疫病只要沾上可就是一個死字!如果可以,誰想和它扯上關係?!”

    她說着,忍不住抱怨起來。

    “神醫能配出預防疫病的解藥,已經很厲害了,不像那些所謂的太醫,喫着官家糧,來了這麼久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死的人倒是越來越多……”

    婦人面露傷感之色,都是平日裏的鄉親,眼睜睜看着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失去生機,甚至連最後一份體面都沒有,死了的屍體還要被拉去火化。

    而他們自己也是朝不保夕,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落得和那些人一樣的下場。

    說不害怕是假的,誰能不怕死?

    明姝等人則有些訕訕:……

    其實她倒也能理解這些人的抱怨和無助,尤其是來到這兒以後,親眼看到一條條生命從眼前逝去的無奈,就更能體會到那種絕望。

    出乎意料的沒有反駁。

    明姝小心翼翼瞥了眼司褚的表情,見他沒有面露異色,整了整情緒,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那你們怎麼知道這藥的確有用呢?”

    婦人愣了愣,隨即道:“這些日子,來拿藥的人也的確沒有染上過瘟疫,而且神醫還經常醫治那些病患,雖說到底沒能將他們救治回來,可還是免去了他們死前遭罪。”

    “最重要的是,神醫贈的那些藥都是免費的,又不要銀子,大家回去吃了,到底也能心安許多。”

    這藥究竟管不管用,他們不知道,也無從得知。

    不過眼前已經沒有更好的法子了。

    突然遞下來一根救命稻草,衆人自然會毫不猶豫的抓住。

    白蓮教也正是利用了百姓這樣的心理,才能將他們更好的控制住。

    聽了婦人的話,大家若有所思。

    聽起來這位神醫倒是偉大,免費贈藥,不求回報。

    不過這人究竟打的什麼主意?是不是和白蓮教一丘之貉?

    在沒有見到人之前,這些暫時都不好下定論。

    誰知道是不是第二個白蓮教呢?

    婦人說了,神醫治病贈藥有規矩,必須要排隊,且不能插隊。

    想見她,這也是唯一的途徑。

    幾人打算會一會這神醫,又不想打草驚蛇,於是在隊伍的盡頭乖乖排起了隊。

    等待的過程十分漫長,尤其是即將入冬,天氣多了幾分嚴寒,冷風穿透薄薄的衣衫,砭人肌骨。

    沒一會兒,明姝的鼻尖便被凍的泛紅。

    司褚皺了皺眉,將身上的披風取下來替她披上,明姝連忙擡手推拒:“我不冷的,倒是你身子還沒完全好,可不能再着涼了!”

    司褚見狀有些不滿,眉梢一擡:“在你眼裏我就這麼弱不禁風?你把我當什麼了?”

    明姝不假思索地接道:“嬌花。”

    司褚:“……”

    氣氛微微有些尷尬。

    還是聞人白看不過去,主動站出來,笑着開口:“你們兩個,一個小姑娘,一個病患,都禁不起風吹,別站在這兒杵着了,到時候誰病倒了都不好,先找個避風的地方坐坐吧,這裏交給我們就好。”

    明姝眉頭微皺:“這怎麼好?”

    “有什麼不好的?”賀蘭瀲支了支下巴,看着街角的方向,語氣理所當然,“剛纔路過那邊的時候,我看到有一家烤紅薯,你去幫我買來,站這麼一會兒怪餓的!”

    明姝心知他這是怕他們良心不安,故意這麼說,心裏不禁有些感動。

    不過眼下崽崽的身體的確不能再出問題了。

    她接受了兩人的好意。

    “放心,給你買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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