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薄景晏都知道。

    早在他反應過來言綿就是當年的那個女人,而豆包就是他的親生兒子的時候,薄景晏就先把豆包的病查了個一清二楚。

    薄景晏因而也就知道這種血液病在當今醫學界沒有徹底能治癒的解決方案。

    “要不是有小路哥的照顧,我和豆包孤兒寡母,根本不可能會有現在這樣的生活。”

    言綿眼中閃過一絲痛色。

    她和豆包的今天的生活,可以說很大程度上都是在秦路的幫助下成就的。

    就連她能從國外回來就第一時間當上主治醫生,也是在秦路的引薦之下。

    “當初我能帶着剛出生的豆包逃到國外也是小路哥的幫忙。”言綿聲音放得很低,“我想着不能總麻煩他,我就偷偷找了一份工作,一邊上學,一邊打工,一邊照顧小豆包……”

    “那是一個在小飯店地下室裏刷碗的工作,盤子很油,冬天地下室通的水涼得刺骨……”

    想起當時的生活,言綿音色略有些哽咽,“我在地下室偷偷熬了一週,直到有一天老闆突然把我提拔做了服務員,還翻了兩倍的工資。”

    言綿嘴角扯出一個帶着傷感的微笑,她接着說下去:“後來我才知道,這哪兒是走狗屎運了,是小路哥偷偷買下了這個飯店,他爲了照顧我的自尊心纔會這樣暗中幫我改善生活。”

    薄景晏捏着手機的力氣隨着言綿的話不斷抓緊:“……”

    他曾經以爲自己對於別人的生活總不能感同身受,可是在言綿面前,這種冷漠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就變了質。

    他會忍不住去想,當年言綿自己一個人帶着豆包在國外過的是什麼生活。

    但是想來想去,他也因爲自小養尊處優的生活無法對言綿的生活感同身受。

    直到現在聽到言綿這樣無疑自揭傷疤的說法,才後知後覺的心臟一瓣一瓣的抽痛。

    薄景晏垂下的小臂上已經暴上一層青筋。

    “我……”言綿半響得不到薄景晏的迴應,嗓音有些乾澀,“要是薄先生……”

    “我會把秦路放出來的。”薄景晏聲音與平常相比,更是清淺,他幾乎無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後一句的‘對不起’言綿沒有聽到,但是對於前一句,言綿清清楚楚的聽到了。

    她輕輕擦拭了一下眼角盈出的淚水:“謝謝你薄先生。”

    “……”薄景晏喉嚨微微動了一下,沒有應聲。

    他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來。

    他因爲秦路和言綿生氣,但是卻忽略了一點。

    ——當年在言綿最困難的時候,幫助她的,只有秦路。

    而他,當時還在無知無覺之中,甚至還不知道自己給言綿帶來了什麼傷害。

    幫助言綿的,是後來做錯了事情的秦路,但是對當初做錯事情的他呢?

    言綿的這些苦難,全是由他帶來的。

    他有什麼資格去讓言綿遠離秦路。

    薄景晏脣瓣越抿越緊,目光慢慢擡起,無意識的落在空中漂浮游離的塵霧之中。

    他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你恨嗎?”

    言綿沒反應過來。

    她還以爲薄景晏早就掛斷了電話,沒想到突然又聽到他說了一句話。

    “薄先生,您說什麼?”

    “……”薄景晏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拿着手機的手一直在發抖。

    “沒什麼。”他語氣生硬的說了一聲,隨即掛斷了電話。

    言綿都沒有反應過來,耳邊兒就傳來了‘嘟嘟嘟’的聲音。

    她揉了揉腦袋,卻是沒再追問。

    ——只要秦路能出來就好了。

    秦路沒有對她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她可以試着把當時發生的事情全部清空。

    畢竟,她欠秦路的,不只是一點半點。

    另一邊,薄景晏掛斷手機,手上的力氣幾乎要把手機捏碎。

    身後的那羣高管們早就見狀不妙,一個個都撤了。

    空蕩蕩的走廊只有他一個人。

    這樣也好,可以讓他理清自己的思緒,更可以讓他緩和一下幾乎要撐破他心的愧疚和痛意。

    薄景晏微微闔眼,眼前浮現的全然是言綿的一顰一笑,和豆包蒼白的臉色……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薄景晏終於動了動幾乎要僵硬的身子。

    他撥通了沈風的電話:“告訴李隊一聲,讓他把秦路放了。”

    “……是!”沈風先是一怔,隨即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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