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她自然也不敢多說。既然他認定她是貪財的女人，那她再怎麼解釋也無濟於事。既然他認定老爺子是向着她的，那她說什麼只會火上澆油。
今晚失望的人又何止是墨司寒一人？對於這個結果，祝無憂顯然比他還失望。
如果是以前，她可能會感激老爺子爲她做的這些，可是現在，她反而覺得是枷鎖，是負擔，是阻礙她自由的緊箍咒。
她並不是不愛錢，但這麼一大筆錢與她又有何用？祝無憂拿不走，也不想拿走。
車裏的氣氛冷且壓抑，祝無憂側過腦袋，將視線轉向車外。
良久之後，車上終於有人說話了。
墨司寒凜聲道：“祝無憂，今晚你和老爺子唱得這出雙簧是早就計劃好的吧？你嘴上說着只要一張離婚證，其實想要的是半個墨氏，祝無憂，我就從見過像你這麼貪婪的女人。”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幾乎是咬着牙縫說出來的，語氣中透着深深的鄙視和厭惡。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祝無憂實在沒有解釋的必要。
她只是轉過腦袋看了他一眼，隨後移開視線繼續保持緘默。
墨司寒凌厲的目光像刀子一般掃向她，語調生硬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說什麼？”祝無憂乾笑一聲，“話都被你說了，你還要我說什麼？”
墨司寒全身的寒氣驟然開放，聲音又冷又硬地砸過來：“祝無憂，我倒要看看你的陰謀到底能不能得逞？”
祝無憂失笑：“陰謀論都出來了，墨司寒，還有嗎？”
他這麼好看的一張嘴巴，說出的話卻是又毒又狠，兩者實在是不匹配。
“你別得意！老爺子能保得了你一時，不能保你一世。”墨司寒高大的身形如山般壓向她，令她一時無處可逃。
她可不可以理解爲這是墨司寒對她赤裸裸的威脅？
祝無憂心底的涼意從頭涼到腳，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後退縮，她的嘴裏一陣發苦，眼底的悲涼慢慢浮了上來。
墨司寒面頰陰冷，視線像是粘在她身上一般：“你要是不想和我離婚你就直說，沒必要繞個彎子來這麼一出。說要離婚的是你，耍手段的也是你，祝無憂你裏外不一的本領還真是令人佩服。”
祝無憂眼角發酸，心口像堵了一團棉花那般難受：“誰不想離婚誰就是小狗。”
“幼稚。”墨司寒的臉上多了一抹邪魅的笑意，開口道，“老實說我們不離婚也無妨，反正，你影響不了我。”
他的意思是即便不離婚，祝無憂也無法阻止他和他的真愛親親我我，恩恩愛愛。
“……”
墨司寒補充了一句：“祝無憂，順便說一句，雖然你得不到我的心，但只要我們一天不離婚，我並不排斥和你同房。”
他真當自己是皇帝嗎？是要雨露均沾的意思？
“墨司寒，你怎麼不去中東娶個三妻四妾排隊伺候你？”祝無憂在心底給了他這樣的建議。
“你不排斥不代表我也不排斥。”祝無憂生氣道，“墨司寒，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你的思想強加到我身上？在我心裏你已經和陌生人沒什麼區別了，所以麻煩你開後宮不要算上我。”
“彆嘴硬，你明明就很喜歡。”
“你怎麼知道我很喜歡？請問你是從哪點看出來的？”
墨司寒薄脣一抿，笑了一下：”光憑你一直想給我生孩子這一點，我就知道你很喜歡。”
“這話不對，邏輯不對。我喜歡孩子和同房根本就是兩件事，墨司寒，你這狗尾續貂的本事也是沒誰了。”
墨司寒修長的手指覆在她的紅脣上輕輕撫摸，就像是在擼貓。
祝無憂避開他的接觸，怒目道：“墨司寒，你別碰我！你知不知道你說過的話，都可以出一本書了，書名就叫渣男語錄。”
墨司寒眼眸中迸發出一團怒火，厲喝：“你說什麼？”
祝無憂迎上他的目光，毫不畏懼道：“讓我回憶一下哦，都有哪些經典語句。比如，你說我和你只是領證沒辦宴席，所以不算已婚。比如，你說我配不上你，但不排斥和我履行夫妻義務等等等等。我建議你收集一下你說過的話，然後出版一本渣男語錄，我預計你能大賣特賣，從此一書成名。”
墨司寒沒有正面回答她，他只是輕蔑地對她笑了笑，然後譏諷道：“祝無憂，我和你談錢，你卻和我談感情？你腦子是不是不好？”
“我腦子要是好，怎麼會和你結婚呢？就是因爲腦子不好，眼睛也瞎，我纔會有今天這個下場。”祝無憂睫毛微顫，眼皮發緊，竭力嚥下含在眼眶裏的淚水。
“又哭？你除了哭，還會什麼？”墨司寒抽走手，聲音不帶溫度。
下車的時候，祝無憂才發現車子開到了西山別墅而非西區。
祝無憂皺了下眉頭，然後低頭開始預約網約車，打算自行打車離開。
墨司寒一把奪過她的手機朝前走去。
“你幹什麼？你還我手機。”祝無憂跟了上去，追着他要手機。
墨司寒邊走邊說道：“聽說你已經兩天沒去公司了，身爲總裁辦的祕書，竟敢私自翹班。既然你不按公司規矩來，那相關的福利待遇我自然要收回，包括這個手機。”
祝無憂立馬掉頭去找燕青借錢：“燕青，可不可以借我一百塊打車錢？我身上沒帶現金。”
墨司寒的聲音冷冷的傳來：“燕青，你別理她。她這麼能耐，讓她自己走回去。”
深更半夜的，墨司寒竟然叫她自己一個人走回去？他這是覺得她長得太安全了，還是怕她路上遇不到壞人？
是不是要等到明天新聞裏出來某某地方驚險一具無名女屍的新聞時，他才高興？
祝無憂狠狠瞪了他一眼，賭氣離開了。
燕青一臉擔憂道：“墨總，祝小姐路上會不會不安全？要不要我……？”
“……”
按燕青的理解，墨司寒沒說否定，那就是默許。
燕青輕輕踩了踩油門，開車跟了上去。
漆黑的盤山公路上連一個路燈都沒有，祝無憂硬着頭皮往山下走。可是越走她心中的恐懼就越大。
萬一…萬一…無數個不好的想法涌上了她的心頭，她突然有些後悔不該衝動獨自一個人離開的。
祝無憂在自責：“剛纔爲什麼不借燕青的手機打個電話叫輛車呢？我怎麼沒想到去鄰居梅姐那求她幫忙呢？豬腦袋！豬腦袋！我一定是被墨司寒氣傻了，纔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祝無憂停下腳步，自問自答道：“要不我現在走回去？總比摸黑往山下走要好。”
祝無憂剛轉身準備回西山別墅，就發現不遠處有一束光照到了她身上。
車上坐的不是別人，是燕青：“祝小姐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祝無憂喜出望外：“謝謝你，燕青。”
半個小時之後，燕青開車將她送回了西區。
下車的時候，祝無憂對燕青說了句：“燕青，今晚上謝謝你，你可比你老闆好多了。”
“祝小姐，我想你和墨總之間應該是有很多誤會，其實老闆他人不壞。”燕青回她。
“恕我不能苟同。”
“……”
燕青沉默，因爲繼續裝啞巴纔是他的特長。
……
西山別墅
祝無憂前腳剛走，她的手機就響了。
看到屏幕上跳出來毅哥哥三個字，墨司寒皺了一下眉頭。
手指滑了一下，手機那頭林雲朗的聲音就傳來了：“無憂，過幾天我來晉城，約個時間一起喫頓飯吧。這次給你個機會，你請我好不好？”
“……”
“無憂你怎麼不說話？聽得到嗎？是不是信號不好？”
“……”
過了半晌，就在林雲朗準備掛電話的時候，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你是誰？你要約我老婆出去喫飯之前，你是不是應該先問問我這個老公同不同意？”
“你是她老公？”
“你說呢？”
“她的手機怎麼會在你這？”
墨司寒一時惱羞成怒，對他冷嘲熱諷道：“我老婆的手機在我這，很奇怪嗎？那我要告訴你她現在在洗澡，待會她還會被我壓在身下，你是不是會覺得更奇怪？”
“……”
沉默了好一會兒，電話那頭才傳來了林雲朗的聲音：“打擾了。我和無憂只是朋友，希望你不要誤會。”
墨司寒冷笑一聲：“這個點打電話給我老婆，我這個做老公的難免會多想。不管你是不是我老婆的朋友，以後請不要隨便約我老婆出去喫飯，畢竟她已經有丈夫了。”
左一個老婆右一個老婆，不知道還以爲他倆有多恩愛呢？
“啪！”林雲朗直接掛斷了電話。
墨司寒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體內的陰寒怒氣直衝腦門就差噴薄欲出了。
他氣呼呼地踹開隔壁房門，習慣性地想要找祝無憂算賬，沒想到卻撲了個空。
墨司寒這是氣糊塗了嗎？祝無憂不是已經離家出走了嗎？
墨司寒掄起沙包大的拳頭，一拳砸在門板上，門上明顯有了凹進去的痕跡。
他突然有些後悔今晚搶了祝無憂的手機，否則他起碼現在可以打電話將祝無憂臭罵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