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白將自己的布袋打開,將裏面的東西一樣一樣擺出來。

    第一樣,是一根雞腿骨。

    非白看着他,唸了一句佛號:“此物爲貪。”

    言小幼笑道:“蹊蹺!蹊蹺!你清清白白一個和尚貪什麼雞骨,貪個元寶纔好。”

    雲空沙不明白爲什麼清清白白的和尚就要貪元寶,他無奈的搖搖頭,老闆娘大約生來就是這般跳脫,捉摸不透的。雲空沙笑笑,自顧自去算賬了。

    非白道:“這是我當初剛剛入了佛門,喫不慣素食,老和尚見我可憐,破例爲我買了一隻雞。”

    “我貪那雞肉的好滋味,趁老和尚不在偷偷抓了一隻自己烤來喫。結果被老和尚抓住,抽了二十戒鞭。”

    “老和尚說這是貪,我便撿了一根雞骨留起來。”

    非白說完,將雞骨放在桌子上,又從布袋裏撿了一塊染血的磚頭。

    言小幼頗爲喫驚:“大師這包裹裏竟然是除了銀錢什麼寶貝都有。”

    非白淡笑一聲:“阿彌陀佛!此一物是嗔。”

    “我在老和尚跟前的修行的時候,有一些小和尚嘲笑我,說我孃親是禍水,是妖孽。說我爹就是因爲我娘捨棄了安州十八城,害得百家妻離子散。”

    “我自是惱怒,隨手撿了一塊磚頭,犯了殺孽。”非白將磚頭放在桌上,雙手合十唸了了一句:“阿彌陀佛。”

    “老和尚說我這是嗔,要我放下,我不肯。旁人辱我父母,我如何能不惱?不恨?我憑什麼不惱?不恨?我惱極,恨極,嗔便是嗔吧。”非白笑得詭譎:“老和尚氣極,覺得我冥頑不靈,將我逐了出來。”

    “好短一段緣分。”言小幼惋惜道。

    “有什麼可以惋惜的!”非白笑笑:“佛不容我,我便建一座信佛就是了!”

    言小幼拍案叫絕:“妙啊!好狂的口氣,老孃欣賞!”桌上還有沒來得及喝的酒水,言小幼倒了兩杯:“我敬你!”

    非白接過一杯,與言小幼一飲而盡。

    言小幼笑道:“這我知道,這叫酒肉穿腸過,佛祖……,也不知道你的佛忌不忌葷腥?”

    雲空沙看看兩人喝酒暢談,聊得痛快,不知怎的有些後悔借給非白這兩沒銅板了。

    非白止住笑,又從包袱裏拿出一塊布巾:“這便是癡了。”

    言小幼笑道:“我當是哪家姑娘的香帕,怎麼是一片布巾?”

    非白盯着布巾,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是老和尚的。”

    “老和尚雖然將我趕了出去,卻恐我餓死,一直託付人將養着我。”非白道:“後來老和尚功德圓滿,他們的佛叫功德圓滿,其實也就是要死了。他不肯見我,我便在他門外守着,任人打也不肯走,趕也不肯走的。”

    “後來老和尚無奈,圓寂之前見我一面,笑道我這被子怕是貪嗔癡都放不下了。”非白回憶道:“我問他爲什麼要放,他沒有答我便死了。旁人都道他是被我氣死的。”

    非白苦笑:“他們的佛慈悲,卻連老和尚的一串念珠一身袈裟都不肯賜給我,我也只有少時老和尚爲我擦臉的布巾。”

    “還有這個。”非白又拿出一件,看着它略略思索:“這個好像還是老和尚帶着我修行的時候的是,是個老乞丐,我記得當時是向我乞討,抓了我的衣角。我當時嫌惡他髒,往後退了一步,老和尚也是打了我一頓的,大約是犯了什麼戒。”

    言小幼笑道:“你當真沒有什麼當和尚的天賦。”

    非白認真的點頭:“貧僧覺得也是。”

    接着非白又從包裹了裏拿出一樣樣物件,細細的爲他講解。

    言小幼聽得興致勃勃,雲空沙在一旁聽得呵欠連連。

    雲空沙百無聊賴的說:“老闆娘,還要不要天色已經晚了,你還不把人家大師放去休息?”

    言小幼打斷他:“你煩不煩?難得遇到這麼有個性的和尚,不是要多聊一會兒!”

    雲空沙無奈:“你若不去,我便先回了,這和尚陰氣森森的,你當真不怕?”

    言小幼緊緊抓住雲空沙的袖子,怕是怕的,只是見着和尚太過有個性,忍不住多聊幾句。但是這和尚,沒了老和尚的管束,大約犯了許多殺孽的,不然怎麼會這般陰氣森森。“你別走,你等我在聊幾句吧。”

    雲空沙無奈:“爲何非要聊兩句?”

    “我就是好奇他沒有託鉢怎麼化緣嘛!”言小幼低聲說。

    “你呀——!”雲空沙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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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麻子有點喫醋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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