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早在上週五就已經出獄了，但萊斯密斯搞到的票是這週三的，他只能在汽車旅館湊活了幾天。
候機廳坐滿了人，影子已經嘗試過使用那張電子票據，但檢票處的乘務告訴他，這趟航班不飛了。
他本想按照監獄裏的規矩行事，但他想起了萊斯密斯的警告。
他決定不惹這個看人下菜的婊子，所以他擠出了一個微笑。
“最近的飛往印第安納州的航班是什麼時候？”
“三小時後。”
女人面露倨傲之色，她覺得自己能分清楚誰是精英，誰是保鏢——影子西裝革履，但他實在太壯了。
“請你幫我買一張。”
影子微笑着掏出錢包，拿出了僅剩的幾張富蘭克林。
於是他如願以償地登上了飛機，但另一個問題來了。
“女士，5B，您坐了我的位置。”
影子拿着票，笑着看向那位白人女性。
“如果你打算訛詐我，我會告訴我的律師。”
女人從錢包裏取出機票，上面顯示的位置恰好也是5B。
經濟艙已經坐滿了人，乘務察覺到了這兒的異常。
“先生，請問我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
空姐邁着優雅的步伐走了過來。
罕見的是，這是個黑人空姐，而且模樣不算好看。
“很顯然，這張機票被重複出售了。”
影子將那張機票放到空姐眼前，他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飛機要起飛了，您必須馬上坐下。”
空姐禮貌地微笑着，她也有些爲難。
影子長舒了一口氣，他又一次想起了那句話。
“請你幫我找一個位置。”
“跟我來。”
空姐想了想，指了指前面的簾子。
“你認真的？”
影子笑了起來，他沒想到自己能遇上這種好事。
黑人空姐帶他進入了頭等艙，將他安排在了最靠近簾子的座位上。
“今天是你的幸運日，不是嗎？”
老人坐在隔過道的另一個位置上，他放鬆地仰躺着，手上拿着一杯威士忌。
影子詫異地看着老人，他記得售票處發生的事——這個老人通過博取同情獲得了升艙的機會。
影子沒有搭理他，而是認真地繫好安全帶。
他想起了萊斯密斯的另一個忠告——小心所有的老混蛋。
“腰果仁，原產地是巴西，但卻在佛羅里達瘋長，這是我的最愛。”
老人穿着一身米色風衣，他一邊嚼着腰果仁，一邊抿了一口酒。
飛機起飛了，引擎的轟鳴聲傳了進來，驟然升空的一瞬，影子的心臟猛地一提，他有些緊張地抓住了扶手。
“夥計，你還好嗎？”
艾瑞斯從前面的座椅扭過頭，微笑着看向影子。
老人注意到了他，於是沉默了片刻。
“艾瑞斯？我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你。我還好，我只是……有些緊張。”
影子猛地坐直了身體，遇見老友的喜悅沖淡了第一次飛行的緊張。
“放鬆點，睡一覺就過去了。”
艾瑞斯笑了笑，接着轉了回去，他用餘光瞥了老人一眼。
“先生，馬上要升空了，您可否先放下酒杯？”
“不，如果你真的需要我放下酒杯，你不會這樣問我。
麻煩你給我旁邊的這位朋友來一杯威士忌加可樂，再給我續上一杯。”
老人自信地笑了笑，他專注地望着空姐的眼睛。
“好的。”
空姐無奈地點了點頭，她離開了這兒，很快便推着餐車回來了。
影子猶豫地看着那杯酒。
“我把嘴邊的美味分享給你，可你的表情卻像是我上了你的母親。”
老人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艾瑞斯聞言心頭一動，他猜測過影子的身世，如果老人真的是那一位，那這個老傢伙就是真的上過影子的母親了。
影子終於還是端起了酒杯。
“我想他可能更需要一杯檸檬水。”
艾瑞斯輕輕拍了拍空姐的胳膊。
這位俏麗的白人女郎轉過頭來，在看見這位乘客面容的一瞬，她下意識地露出了她職業生涯中最甜蜜的微笑。
“您說的對。”
她連忙從餐車上取出一杯檸檬水，不由分說地遞給了影子。
“只有軟蛋纔會喝這種東西。”
老人嗤笑了一聲，但眼神卻死死地鎖定在影子身上。
艾瑞斯毫無心理負擔地仰躺着，他知道影子會選什麼。
“謝謝您的好意，這位先生。”
影子將威士忌放在了餐車上，他歉意地看着老人，如是說道。
空姐適時地推走了餐車，離開前，她用臀部輕輕蹭了蹭艾瑞斯的胳膊。
“我們是在星期三遇見的，那就叫我星期三吧，這可是我的日子。”
老人耐心地看着影子，高空中忽然烏雲密佈，隱約可聞雷鳴。
“星期三，這可真是個……奇特的名字。”
影子喝了一口檸檬水，酸甜的感覺讓他緩和了不少，他望向窗外，一道閃電從機翼旁劃過。
“這位老先生很風趣。”
艾瑞斯笑眯眯地轉過頭，恰好與星期三對視上了。
窗外，風暴與雷霆相互裹挾。
兩人同時移開了視線。
“影子，我記得你還有一年的刑期，那羣吸血鬼怎麼會提前把你放出來？”
艾瑞斯轉了回去，他靠在柔軟的座椅上，對身後的昔日獄友問道。
“我的妻子在上週逝世了。”
影子轉動着那隻胖肚杯，直到現在，他依舊車不敢相信這個消息。
“抱歉，你說上週？如果我沒記錯，我似乎在星期三早晨拜訪過她——我記得我許下的每一個承諾。”
艾瑞斯驚疑不定地說道，他知道這絕非巧合，但他想不明白這會是何人所爲。
新神與舊神都想要竭力拉攏影子，應該沒有人會在這個節骨眼去殺死他的妻子纔對。
“我也不明白，也許這就是命運？狗屎的命運！”
影子將一大杯檸檬水一飲而盡。
“逝者已去，生者不應太過哀悼，你還年輕，未來大有可爲，沒必要爲此太過傷神。”
星期三再次吃了一顆腰果仁，他轉過頭，以過來人的口吻勸誡着。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提供一份不錯的工作。”
星期三打了個響指，一股風從經濟艙誕生，掀起簾子朝着艾瑞斯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