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這是什麼聲音?”林軫見她站了起來,便也跟着站起身來。

    “什麼聲音?”景岫靜下心來仔細聽了聽。

    果然!有風穿過的聲音!

    景岫不禁精神大振,趕快和林軫一左一右開始尋找風究竟是從那裏灌進來的。

    不一會兒,林軫那邊便踢到了一塊怎麼也踢不動的小石塊。

    景岫蹲下身去,將這石塊一轉,一塊本來與石壁融爲一體的石門便開啓了,而石門的後面,赫然露出一條深不可測的暗道。

    景岫簡直難以置信,這黑風山中怎麼處處是機關?!

    眼看裏面黑黢黢的,景岫實在有些慫,怎麼也不敢往裏頭走半步。

    可是她慫也就罷了,她還喜歡在小神醫面前逞英雄,所以也不肯鬆口讓林軫先進。

    於是她就只是這麼試探着站在暗道邊緣,走進去又踏回來,這一瞬,林軫甚至一度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呃…那個…小神醫,我可能…”景岫欲言又止。

    那句‘我可能有點怕黑’遲遲沒從嘴裏說出,倒是林軫先替她解了圍。

    “我先來探探路,景岫,你跟在我後面,記得,跟緊一點。”

    “好嘞!”景岫聽他這麼說,方纔鬆懈下來,但讓林軫打了頭陣她卻還是有些不敢,於是這傢伙索性得寸進尺了起來,她牽起了林軫的袖口,然後一閃身,緊緊跟着林軫開始往裏走,整個人就差趴在林軫的背上了,生怕被人看不出她是實打實地害怕。

    林軫:“………”

    這暗道委實不短,他們行進了一會兒,居然發現暗道的兩側竟然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炸藥,只是沒有火又常年不見天日,所以未被引爆。

    景岫嚇了一跳,趕緊拉着林軫道:“小神醫,這裏怎麼會有這麼多炸藥,我們得想辦法快些離開纔行。”

    “好。”林軫的步伐更快了些,只是他心裏卻清楚這些炸藥究竟是何人所佈的。

    夏黎,可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大約從半年前,林軫第一次偷偷跟着黑風山三當家夏黎找到了這條暗道,當時這裏就早已經被他布上了炸藥。

    夏黎負責外出採買,想要每次出山時偷偷運些炸藥回來只怕並不是難事。

    而這條密道和背後通往的神祕之處,恐怕就連閆虎也不曾得知。

    夏黎是個多麼聰明精幹的人,又怎麼會願意屈居閆虎之下做個勞什子三當家呢?這是林軫自上黑風山時心中就有的疑影,而這個密道的出現便給這個疑影打上了實據。

    在密道的盡頭一定有什麼東西是夏黎一直在尋找的,也正是爲了這個東西,才讓他不惜一切代價入了黑風山。

    但這麼多年,他只是暗自籌謀,卻從未真的進入過此地,這不就說明,那裏一定有什麼阻礙了夏黎的計劃,使他多年未曾如願。

    在景岫看不見的地方,林軫一改原本的溫柔和煦,神色淡漠如霜,像一隻潛伏在暗夜中的鷹,靜靜等待前方數不清的變局到來。

    突然之間,一道白光如流星般劃過,林軫下意識向前一步擋在了景岫身前。

    還不能完全適應光明的景岫偏頭一躲,再往前一步卻正好撞上了林軫的背。

    “怎麼了?”景岫不明所以。

    “你看,那是什麼。”林軫一動不動,只是眼睛還直視着前方那座宏偉的建築。

    景岫擡眼一看,也忍不住喃喃自語道:“怎麼會…”

    饒是兩人身經百戰,歷經大風大浪,也決計不會想到,這暗道的盡頭竟是一座藏在中空的巨大山洞裏的樂坊,而這山洞裏明明看不見星月,卻比白日還要明亮些,彷彿一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

    “惜音坊…”林軫擡頭看向匾額,緩緩唸到。

    此時藏在景岫袖中的小貓像是嗅到了什麼一般,喵了一聲後便縱身向草叢躍去,一時不見了蹤影…

    誰也未曾在意縈繞在什麼的空氣中凝結的淡淡香氣究竟從何而來。

    林軫和景岫朝惜音坊走去,見這樂坊碧瓦朱甍,雕樑繡戶,竟無一絲破落淨景象。

    而更爲奇怪的是,明明應該黑漆漆的山洞如今卻亮得嚇人,仿若正午豔陽高照時,景岫仰起頭來,極費力才能看到樂坊的最高處,而這詭異的光芒,似乎也正是來源於此地。

    景岫嚥了口唾沫,鼓足勇氣才隨着林軫踏進這座本不應該存在的樂坊中。

    惜音坊外的景緻似乎與樂坊內截然不同,從外邊看,這座建築如此氣勢恢宏,甚至不遜於臨陽城中最知名的天音閣,可進入坊內之後景岫卻發現這裏早已是破落腐朽得不成樣子了。

    屋內蛛網密佈,細細聽來似乎還有老鼠啃食東西的聲音。

    “這裏怎麼鬼氣森森的?”景岫湊在林軫胳膊邊,僅僅抓住了他的袖子不鬆手。

    眼前是幾塊茜色的薄紗斜斜地垂了下來,正好擋住二人的去路,景岫眼疾手快,將簾子一掀,突然,一陣風幽幽吹過,簾子被吹起一半,似鬼魅一半飄動了起來,景岫後脊上的寒毛立刻豎起。

    不甚明亮的坊內似乎傳來一陣吱嘎吱嘎的聲響,景岫下意識去尋腰間的昆吾刀,卻想起刀還在藏寶閣中放着呢,不禁心裏有些頹然。

    突然,“喵嗚”一聲響起,幾道黑影一下竄到景岫和林軫的腳邊,其中一道黑影甚至直接跳到了景岫的身上。

    “啊!”景岫很沒出息地向後一跳,驚叫了一聲。

    “莫怕,景岫,只是一羣貓而已。”林軫空靈又從容的嗓音淡淡響起,景岫纔看清,原來是剛纔跑走的貓崽子,跳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而自己腳邊還蹲了幾隻各色的小貓,歪着腦袋,不解地看着景岫在這兒轉着圈地丟人。

    太丟人了!真的太丟人了!若是僅僅被貓看見便也就罷了,可小神醫還在這兒呢,自己怎麼這麼沒出息啊!

    景岫懊惱極了,並暗暗發誓,以後就是裝,也得裝得膽子大一點,可別再從小神醫面前露了怯。

    既是有驚無險,景岫也只好點了點這添亂的小貓崽那粉粉嫩嫩的鼻尖,道:“你又跑哪裏去了,這般淘氣,回來了還要嚇人一跳…”

    忽而景岫又看見地上抱着手蹲坐着的幾隻野貓,又調笑道:“怎麼,還交了新朋友?”

    小貓蹭了蹭她,又跳到林軫的臂彎裏,林軫嘴角彎起,笑得隨意又無奈,他撫了撫小貓的嘴角,道:“瞧瞧你,這是又跑出去吃了什麼?”

    叫他這麼一提醒,景岫也注意到了,原來這隻小黑足貓嘴角果然有些什麼紅青相間的污漬,而它連同這幾隻小貓身上都飄揚出了些淡淡的果香氣。想來應該是野果吸引了這隻貓崽子,如今它喫完了野果,便聞着二人的氣味,帶着幾個新交的“朋友”來尋他們了。

    那黑足貓似乎聽懂了林軫的話,也不甚在意地舔了舔嘴角,然後便爬到林軫的肩膀上,舒服地打起了盹。

    景岫見它真不拿自己當外人,也是忍俊不禁,二人笑着對視一眼,似乎頗有默契。

    他們剛踏出一步,幾隻圍繞這他們的小貓便迅速四散躲了起來,也因爲剛纔這點小插曲,景岫便亦不復剛纔的緊張。

    而他們卻並未將那紗幔後面冒着嫋嫋紫煙的青銅香爐放在心上。

    樂坊的一樓不過是幾個桌椅板凳,和一個寬闊的舞臺,一眼望去雖不能窺得全貌,但也能大體知道個七七八八了,二人檢查了一番,發現並無異樣,林軫便示意景岫一起去二樓看看。

    二樓是一間又一間的廂房,裏面似乎還有看客喫剩的瓜果點心痕跡,可從屋內損壞的狀況來判斷,這裏少則三四年,多則六七年內應該都沒有人住過了,會出現這樣的景象實在是令人費解。

    景岫和林軫一人向左,一人向右查探完二樓的全部廂房後,便正好在樓梯處匯合。硃紅的樓梯不斷延伸,二人同時擡頭,卻發現這樂坊的樓層委實太高,實在不可能一天之內全部察完。

    於是自三樓起,二人便只挑幾間來看,然後在向上一層走去,之後的房間的佈置大體相似,屋內似乎都有些生活痕跡在。

    走到第七層時,二人照舊是要分頭尋覓的,可景岫實在有些累了,於是便進了最近的那個房間打算坐下少微歇歇腳。

    景岫正給自己擦着汗,眼神隨意一掃,卻發現自己進入的這間屋子好像比別的屋子更大一些,裏面甚至還放着不少的樂器。景岫本能覺得這間屋子有些怪異,於是便站起身來,朝裏走了走。

    屋內依舊掛了些紗幔作圍擋,有了上次的經驗,景岫這次可不害怕了,於是她也沒掀開紗幔,而是直接快步闖了進去。

    可這次景岫看見的光景卻與剛纔大不相同了。

    只見紗幔後的圓凳上赫然坐着五六個長髮姑娘,他們有的捧笛,有的拿笙,還有的坐在琴桌後,身段嫋嫋,長髮烏黑,纖纖玉手上還塗着紅色的指甲,但詭異的是,幾個姑娘卻全都背對着景岫的。

    景岫一進來就看見這麼一副景象,被嚇得實在不輕,但她看着幾個姑娘背影十分自然,手上的肌膚也與常人無異,便稍稍放下心來,壯着膽子說了一句:“姑娘,莫怕,在下誤闖此地,先給姑娘們賠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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