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公主何不帶吳鉤 >第20章 外室
    不多時,郎中便帶着藥箱而至。隨郎中一同而至的還有焦心不已的瑞安公主,她懷裏揣着只雪白的小狗,神色慌張地匆匆入內,親眼見皇姐安詳的睡顏,才把心放回肚子裏。

    郎中隔着帕子診了脈,言並無大礙,只是尋常的風寒,寫了方子叫人去抓藥。

    藥材備齊後,瑞安公主又親自去盯着熬藥。她煮藥的手法比手生的侍女要老練得多,行雲流水,分毫不差。

    她今日和趙嘉容打扮相似,穿着一身青色道袍,頭戴玉冠,卻並無分毫冷厲的氣質,低頭煮湯藥時,清秀眉目間蘊着一種慈悲的溫柔。

    當初趙嘉容在宮裏每每染病,皆是瑞安在她身邊陪着,認真聽鐘太醫的叮囑,仔細按藥方爲她熬藥,時刻不忘提醒她按時喝藥。

    良藥苦口,尚且在鍋裏熬着,聞一聞便苦澀得叫人心慌。而竈上另一鍋雪白晶瑩的梨湯已然沸騰了,不斷散發出甜滋滋的香氣。

    謝青崖再熬這梨湯,手法已嫺熟不少,一氣呵成,叫一旁時不時瞧一眼的瑞安公主想偷師學藝都有些難。

    皇姐素來不喜甜膩,御廚們變着法熬過不少梨湯,卻無一得皇姐青睞。也不知昭平縣主的方子到底有何妙處,引得皇姐誇讚。

    蒸騰的霧氣裏,謝青崖擡手將陶罐蓋上,察覺到身旁的視線,微側頭望過去。

    竈房火燒得旺,瑞安公主額際已然冒出了薄汗,卻不顧侍女勸阻,執拗地盯着竈臺上的藥罐。罐中湯藥漸漸沸騰起來,漫出濃重的苦藥味。她取來棉布,裹住兩邊的貫耳,小心翼翼地端起來,斜傾下去,將滾燙的藥汁注入一旁乾淨的青瓷碗中。

    她動作熟練,又穩又妥帖,令謝青崖不由訝然。皇室子弟世家貴族哪個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且適才聽她和郎中探討藥方,言之有物,對各類藥材的藥性皆十分熟悉,頗通醫術。

    瑞安公主全然不顧他打量的視線,兀自將剩下的湯藥端回竈上溫着,末了,端起那碗湯藥出了竈房。

    謝青崖回過頭,盯着竈臺上的陶罐,有些失神。

    趙嘉容極力督促道觀建成,並不只爲討皇帝歡心,更是爲妹妹避開和親的禍事。今日之後,瑞安公主恐怕便會長住道觀了。

    良久,蒸汽砰砰衝擊頂蓋,他擡手揭開陶蓋,攪了攪陶罐裏的梨湯,也用一隻青瓷碗盛了一碗。梨湯清甜潤肺,正好服藥後用以解苦。

    ……

    趙嘉容睡得並不沉,連連入夢,淺眠了半個多時辰便醒了。

    謝青崖端着梨湯入內室時,她已服過藥了,正倚着軟枕半闔着眼假寐。瑞安公主則在榻前陪着她,懷裏抱着一隻漂亮的白犬。

    那犬個頭不大,很是溫順地依偎在瑞安公主懷裏,任由其有一搭沒一搭地順着它油光水滑的雪白皮毛。然而在謝青崖繞過屏風,邁步近前的那一剎,它突然直起身子,一雙圓溜溜的漆黑眼瞳明亮銳利,瞄準獵物般刺向他,張嘴便欲衝他吠叫。

    謝青崖眉心一擰,三兩步過去,一把將那狗給拎起來,掐住了它的嘴,只留幾聲含糊不清的嗚咽。

    瑞安公主嚇了一跳,瞠目結舌。

    他一面拎着白犬,一面壓着嗓子沉聲對瑞安公主道:“請公主將此犬帶出去,以免它鬧騰起來,擾人安眠。”

    瑞安狠狠瞪了罪魁禍首一眼,扭頭見皇姐正閉着眼揉捏太陽穴,又忙不迭從謝青崖手裏接過白犬,一面低頭安撫它,一面抱着它退出內室。

    白犬漸漸平靜下來,卻依舊昂着頭氣勢洶洶地緊盯着謝青崖,隔着朦朧的山水屏風,也有火苗劈里啪啦。

    謝青崖自然而然地在公主榻前坐下,見她並未入睡,便將熱氣騰騰的梨湯遞過去。他隔着屏風扭頭往外瞥了兩眼,皺眉:“哪來的野狗,鬧騰。”

    趙嘉容掀起眼皮子,擡手接過青瓷碗,舀着碗中的晶瑩的梨湯,道:“比你乖。”

    他一噎,半晌說不出話。

    她舀了一勺梨羹送入口中,細細品了品,任清甜的滋味在口中蔓延,思及這羹湯的出處,不由問:“縣主近來可好?”

    昭平縣主祖輩是敕封的異姓王,乃是開國功臣之後,身份顯貴,飽讀詩書,爲人卻十分平易近人,溫文爾雅。

    “家母一切安好,臣替家母謝公主關心。”謝青崖回道。

    此話落下,一時相對再無言,只聞湯匙瓷碗相碰的叮噹聲。

    靜了半晌,公主忽然出聲問起另一茬兒:“大安國寺底下那宅子,崔家可還住得慣?”

    謝青崖聞言頓了下,不答反問:“公主原是把那宅子送給崔家了?”

    趙嘉容有些不解地問:“太子送的,與我有何干系?”

    “……臣是指六年前。”

    她擡眸瞧他兩眼,漫不經心地道:“未送出去,她當着我的面把房契給撕了。你們這些世家出身的,性子一個比一個傲。這回太子出錢替我送出去,倒叫我小賺一筆。”

    謝青崖無言以對,臉色有些僵硬。

    “怎麼?你也看上了那宅子,太子卻送給了崔尚宮?他不是送了你一匹汗血寶馬嗎?”她扭過頭來問。

    “……臣並未收過太子任何賞賜。”

    趙嘉容不置可否,忽然凝目盯住他,細細端詳了片刻,彷彿在研判臣子的忠心。

    收買人心總要使些錢財好處,利益捆綁起來纔有同一條戰線的決心。

    她轉而又四下環顧了一圈室內,道:“大安國寺那宅子雖則地段好,卻有些陳舊了。這宅子則勝在佈置精緻,環境清幽。”

    謝青崖聽着聽着,覺得有些不對勁。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聽公主又道:“便把這宅子送你?”

    他臉色越來越古怪,半晌未接話。

    趙嘉容見此,不由翻了個白眼:“世家子女真是如出一轍的傲氣,又不是什麼嗟來之食。京城地價貴,寒門弟子可是最心悅宅子。”

    公主愛拿宅子收買春闈舉子一事京中人人皆知,貌美者入公主府後院,有才者得豪宅。

    他又算什麼呢?

    “公主是想……讓臣做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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