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的味道讓人嚴重不適,常年停放死屍的氣味,又有點像腐爛老鼠的氣味。

    臭氣熏天,屋子裏黑氣沉沉,死氣環繞。

    葉嫣然忍不住噁心,看着不遠處的老頭。

    梅老低着頭,手上麻利地翻動死屍,完後又開始收撿處理死屍的工具,也不搭理葉嫣然。

    這梅老頭過去是縣衙的仵作,因爲年老體衰,辭了縣衙的差事,這才悠閒的做着老本行,守着義莊賺幾兩薄銀度日。

    “老人家,這裏是什麼地方?”

    梅老這纔不耐煩地擡起頭,指了指頭頂,“不識字啊?沒看見屋頂大大的幾個字嗎?”

    “看見了,聖人村。”

    “但是我不是想問這個。我想問,這是何年何月,什麼朝代?這是什麼國家?什麼地方?”

    老人擡起頭看着葉嫣然,先是一愣,眼神複雜,隱約可以看見淚光。“這是巧合嗎?還是我老眼昏花了?......太像了!太像年輕時的阿蘭了。如果老伴還在,我們的女兒也該這麼大了!”

    梅老目不轉睛地看着葉嫣然,把葉嫣然看得有點不自在了。

    “老人家,你說什麼太像了。你還沒回答我,現在是何年何月?”

    梅老這纔回過神,扯着袖子在眼角擦拭了淚痕。

    “大璽國338年。這個你都不知道?姑娘你是從哪裏來?又是往哪裏去?”

    “夏商與西周,東洲分兩漢......,唐宋元明清,什麼大璽國,有這個國家嗎?老人家,你說這裏是大璽國。我怎麼從沒聽說過呢?”

    “這都沒聽過,姑娘你不是這裏人吧?你有驗傳嗎?你到這裏是幹嘛來的?”

    梅老警覺地擡起頭審視着葉嫣然,就像審視罪犯的眼神。

    “什麼驗傳?”葉嫣然一臉茫然。

    “驗傳就是能證明你身份的文書。你的父母家人呢?”

    “我沒有家人。”

    梅老幽幽側身轉過頭,打量着葉嫣然,“倒是和我走丟的女兒有幾分相似呢。”

    “搞半天是要看身份證啊?”葉嫣然尋思着,在兜裏摸索,摸了半天也沒找到老者所說的驗傳。

    她不能告訴別人自己匪夷所思的來歷,畢竟說出來也沒人信,甚至會讓人認爲她得了失心瘋。

    “你沒有驗傳?那你是怎麼一路逃亡到這裏的?”

    “我也不記得我之前的事了,我摔破了腦袋,什麼事都不記得了,醒來的時候,就在對面的樹林裏。不信你可以去看看那邊林子。”

    葉嫣然胡亂編了一個看起來合理的理由。

    梅老看了看葉嫣然額頭上摔破的傷口,血漬已經乾涸。以他多年的仵作經驗,這姑娘摔到這種地方,不像是假話。

    “現在官府查得緊,蟄胡奸細經常冒充我大璽子民混跡於市井。因此,不管你想去哪,都要經過官府批准。上面下達文書,家住哪,父母是誰,都得有憑有據。擅自出遊,那可是殺頭死罪。尋常人家也不可以隨意留宿陌生人。”

    “這樣啊!謝謝你,老人家。那就不打擾了。”葉嫣然站起身,準備離開。

    梅老擡起頭,“你這是要去哪?”

    “去官府辦理驗傳啊!不然我不得成了黑戶?”葉嫣然轉頭看着梅老說道。

    “你以爲驗傳是隨便可以辦理的啊?哪有那麼簡單,你得有親人證明你的身份。”梅老咳嗽了一聲。

    “我沒有親人,這可怎麼辦?”葉嫣然鄒着眉頭看着屋外三三兩兩過路的村民。

    外面的人見義莊裏站着一個漂亮的大姑娘也忍不住多看兩眼,小聲議論着,還不時指手畫腳。

    “你又沒去處,出去就會被官府當成細作當場抓住。進了縣衙大牢的人,很少有能活着出來的。”

    葉嫣然有點犯難,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這老頭是何種心思,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左右爲難。

    梅老頭看着葉嫣然狐疑的神情,“女娃娃,我都七老八十了,難不成要害你不成。過去啊,我也有一個女兒,如果沒走丟的話,也和你這般大了。你要是願意的話,可以叫我一聲爹,我是這聖人村的老人,可以幫你弄到驗傳。”

    葉嫣然很爲難,她沒有認爹的習慣。

    她爹還活着呢。

    “多謝老人家好意,嫣然心領了。”

    “是我太唐突了,沒事,叫我一聲乾爹也行。”梅老侷促地搓了搓手說道。

    葉嫣然轉身欲走,突然被幾個大媽攔住。

    “哪來的大姑娘,長得挺俊的。”村裏的小夥笑盈盈地盯着葉嫣然上下打量。

    旁邊的黑痣大媽從人羣中擠出腦袋。“不會是走丟的女孩子吧?給我家虎子當媳婦唄!這是天大的好事啊!咱村男多女少,好些個單身漢娶不到媳婦兒。”

    “呸呸呸!這是我閨女!你們瞎湊什麼熱鬧?”梅老對着衆人一陣罵罵咧咧。

    “這......我不是你閨女!”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讓葉嫣然措手不及。原本只是來問路,沒想到事情越發不可收拾。

    “嘖嘖嘖,人家姑娘都不願意,這梅老頭是想媳婦兒想瘋了吧!什麼認女兒,見色起意還差不多,看見孤女就想打主意。”

    門口已經湊過來幾個好事的村民,男男女女,大媽大嬸的圍了一堆。

    “喲,梅老頭,你這是想晚年續絃啊,從什麼地方找來了這麼個俊俏的大姑娘?”

    “你看這梅老頭老不正經的,都這把歲數了,黃土都埋到脖子了,還糟蹋這麼小一個閨女。造孽啊!”

    “我呸!瞎說什麼呢!這是我走丟的女兒嫣兒。”梅老唾棄了一口,嘴角抽搐着,惡狠狠地看着圍觀的村子人。

    “哎喲,誰不知道你女兒十多年前就走丟了。你這把老骨頭了娶媳婦,不害臊啊?”站最前面的虎子大嬸叉着腰笑道。

    “你說是你女兒,要不然你把這閨女許配給我家虎子做媳婦兒我就信!”

    “憑什麼?我都說了,這是我走丟的閨女。”梅老紅着脖子罵道。

    “人家姑娘怎麼不願意呢?我們去告官吧,這年頭,長得楚楚可憐的女人,最有可能是蟄胡族過來的奸細。”

    這羣大媽大嬸對葉嫣然充滿了敵意。

    葉嫣然也感受到了這羣女人來者不善的目光。“我不是奸細!你們瞎說什麼呢!”

    “喲,不是奸細,你又不承認是梅老的女兒,那你是從哪冒出來的呢?”門口黑痣大媽不依不饒地問道。

    梅老對着葉嫣然使了個眼色。

    葉嫣然會意。

    “我承不承認與你有什麼關係?我的家事你管得着嗎?”葉嫣然憤怒地說道。

    “這姑娘牙尖嘴利的,一看就是從小沒爹孃管教的野孩子。”

    “滾!什麼沒爹媽管教,你們都把嘴巴放乾淨點,我不是人嗎?”

    梅老氣得站起來,大聲罵道:“你這不孝的女兒,走丟了這麼多年,你可把你爹我氣得半死。”

    “你們都走開,嫣兒說的對,這是我們的家事。”梅老走到門口,驅趕看熱鬧的村子人。

    葉嫣然沒辦法,看來梅老說的都是真的。

    眼下,活命纔是最要緊的。在滿滿的求生欲面前,只能見機行事。

    “我現在還不能認你當爹,畢竟你對我這些年沒有養育之恩。我吃了多少苦,你知道嗎?我差點被餓死了!被野狗追,被乞丐打,嗚嗚嗚!”

    葉嫣然低聲啜泣,故意紅着眼圈說道。

    她這樣表演,只是不想讓人把她當做奸細抓去告官。

    “你這孩子,是我老梅沒教導好你啊,讓你這些年受了這麼多苦。”

    梅老表演得很逼真,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像極了一個慈愛的父親,又可憐又悲憫,不禁讓周圍的大媽都爲之動容。

    即便這樣,大多數圍觀的村子人還是半信半疑,“梅老頭,你敢用你祖宗十八代的人命賭咒發誓嗎,這女孩真是你走丟的閨女?官府現在查得緊,私藏罪犯,這事可是掉腦袋的!”

    梅老一聽,心中一狠,他無父無母的孤兒,別說祖宗十八代,他一孤寡仵作,本就無人待見,區區一個毒誓,奈何不了他。

    他梅老壓根不相信鬼神和報應這一說法。

    見梅老半天沒反應,村裏人開始譏笑,“我就說嘛,這什麼走丟的閨女,多半是假的!”

    “我老梅對天發誓,如果我有半句虛言,我不得好死,讓我斷子絕孫,祖宗十八代永不超生。”梅老立着三根手指對天發誓。

    衆人見梅老敢這樣發誓,這才相信梅老所說的話,這梅老頭七八十歲了,不可能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村裏人這才放下戒心。

    “嫣兒啊,你就認了你爹吧,他也不容易。當年你走丟了,你娘眼睛都哭瞎了,你爹爹硬是不眠不休找了你好幾個月。”

    旁邊的大媽這才把葉嫣然當自己人,幫着梅老勸說葉嫣然。

    梅老走到葉嫣然面前,湊到葉嫣然耳根處低聲說道,帶有恐嚇:“女娃娃,乖乖聽話,不然老夫現在就抓你去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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