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說我哥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你快說說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不知道……別問我……”
……
“能有什麼意思！”許霆裕實在煩不勝煩，“讓你好好考個能去得了首都的高分呢還能是什麼意思！你都不知道你問我？你不會直接去問你哥！”
“……我這不是還沒想好怎麼問他呢嗎。”
“出息。”許霆裕擦乾手從廚房出來，樑子就跟在他屁股後面，“明天最後一天了吧？東西多不多，用不用我去接你？”
“不用，沒多少東西要拿。”
“你這意思是說你一高考生書桌裏也沒幾本書嗎？”
“哎喲我又不是住校生，就那些書還能重死我？我這不是想着不用麻煩你跑一趟嗎，明天去了你車都沒地兒停。”
樑子往沙發上一靠，轉頭跟旁邊看綜藝節目的張雨時說：“哎？二爸，你有沒有覺得我爸最近越來越容易煩躁了？這是不是就是那個什麼更年期到了？”
張雨時看了一眼正在關客廳窗戶的許霆裕，笑着說：“更年期我沒見過，嘮叨的老媽子倒是有一個，這不，都已經大夏天了還在念叨我不要吹風。”
“你身子骨弱，小心點總沒錯。”許霆裕轉身過來推他，“先別看了，水差不多了，我帶你去泡澡。”
“哎爸，你們用完熱水器的開關記得再給我打開，輪到我的時候總是沒熱水了。”
“你活的那麼糙就涼水沖沖行了。”
“我哪兒糙了？”
張雨時笑着搖搖頭，稍微按住了輪椅：“好了，明天最後一天了，該準備的自己提前準備好，等考完了試，你想怎麼問你哥都行了。”
“別管他，慫的要死，哪怕學到他爸一點兒。”
“我學……你看我還會不會再多問你一句！”
——
樑子的高考日和平時沒什麼不一樣的，也沒人在考場外曬着太陽等他，因爲考點離家近，離趙亮大學遠。不過最後一個下午趙亮還是來了，簡單的白t牛仔褲，柔軟的頭髮鬆鬆的蓬起來一點，樑子一眼就看見了他，站在人堆裏乖的不行。
要是讓趙亮知道自己心裏說了他一句乖怕是要變臉，樑子從門口出來笑盈盈迎上去：“哥！”
趙亮下意識擡起手摸了摸頭髮：“看什麼呢？我出門的時候洗了個頭，飛起來了嗎？”
“沒有。不是說好不用過來嗎？”
“怎麼也是完成了一件大事，特意來請你喫飯，去嗎？”
“去啊！”
只是樑子沒想到會遇上他們班同學。
“樑子！太好了，你們就兩個人嗎？”
也沒想到他們要來拼桌。
這家店的菜很不錯，這會兒趕上了飯點，正是人多的時候，樑子來的時候就剩一張大桌了，這會兒幾個人坐下，服務員總算覺得沒有浪費了這麼些座位。
“啊對了，樑子也在這個考場是吧？”這兩天樑子考完就走，沒有他們出來一起交流心得的習慣，所以也就沒怎麼碰上。
“這個同學沒見過啊，是你們一起學畫畫的同學嗎？”
“不是，這是我哥。”
“哦！來陪你考試的吧？我媽也是，非要來接我，不過好不容易考完了，我們就想自己出來聚聚，放鬆放鬆。”
“考都考完了，以後有的是放鬆的時候。”
“說的也是。哎樑子，一會兒我們還想去唱歌，你也一塊兒去吧？”
“我還是不……”
“不只有我們幾個，還叫了班裏其他人，有兩個你們一起學畫畫的，一起去吧，帶上你哥一塊兒！”
“那就一起去吧，畢業了，聚一次少一次。”
最後大家一起吃了飯，趙亮準備買單的時候被樑子同學叫住了：“我們這麼多人怎麼能都讓你哥買單呢，來的時候我們說好了aa的。”
於是一羣人在微信上倒騰了一陣，轉學過來這一年多樑子還是頭一回一下收到這麼多同學的消息。
趙亮笑着也轉了一筆過去，樑子擡頭看他。
“我們倆的。”
ktv門口果然已經等了一羣人，嚷鬧着像是有許多無處釋放的興奮。
不過因爲學畫畫的原因，樑子和大家確實沒有那麼打成一片，他在沙發上坐着看別人五音不全的嘶吼，腦子裏有自己的一番琢磨。
終於，時間越晚了，趙亮說自己該回去了。
“再遲趕不上宿舍鎖門了。”
不等趙亮完全站起身，樑子緊接着就開口：“哥！太晚了，要不今晚就去我家住吧……嗯我家離得近。”
趙亮保持着彎腰的動作靜靜看了他兩秒，跟着眼神躲閃了一瞬才笑着說：“好啊。”
回家前樑子先給許霆裕發了個消息，許霆裕躺在牀上看過後當着張雨時突兀地說了聲“臥槽”，被張雨時輕拍了一下，讓他別想多了。
不過許霆裕還是腦補着去幫樑子檢查了一下熱水器開着沒。
其實越是快到到樑子家，趙亮心裏的尷尬就冒出來的越多，確實一個男生到另一個男生家裏借住一晚根本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他自己心虛。
樑子也心虛，當時會脫口而讓趙亮出留下來的話，不能說是完全心血來潮，甚至還有那麼點蓄謀良久，但真的一起回了家，他又有點緊張了。
樑子不知道自己是應該表現地被看出來還是看不出來。
爲了避免第二天早上突然發現的尷尬，許霆裕等着和兩人打了個招呼纔回去休息，但張雨時笑說他這樣豈不是更顯得自己心裏有鬼，許霆裕一琢磨好像還真是，乾脆不管了。
最後樑子覺得自己至少不能這麼草率，於是儘量表現得自然。
“哥，你明天還要早起，你先洗吧，水我已經幫你調好了，直接打開就行。”樑子拆了一支新牙刷，連睡衣一起遞給趙亮，“洗完了換這身，一會兒你衣服掛起來明天不會皺。”
“好。”
浴室裏響起淅瀝水聲，樑子感覺自己有點心率過速，但很快又自我反省：正常同學間會幫忙調水溫嗎？會操心對方的衣服會不會皺嗎？
算了，團結友愛互幫互助的同學應該會吧。
趙亮用毛巾擦着頭髮出來的時候，樑子已經準備好了吹風機遞給他。
“謝謝，水還熱着，你去洗吧。”
若是沒有“謝謝”兩個字，樑子覺得這簡直就是一次完美的對話。
浴室的水汽繚繞不散，樑子站在其中，感覺熟悉又陌生，陌生又熟悉。
等他收拾完出來，意外發現趙亮躺在一邊已經先睡着了，樑子輕着腳步去衛生間吹乾頭髮，又輕着腳步站回牀邊。
看見趙亮穿着自己的衣服安靜地躺在自己的牀上，這種感覺無疑比剛剛在浴室裏的還要更奇妙。
樑子心裏催促自己有些事真的該提上日程了，但上牀的時候手腳還是很輕。耳側就是趙亮平緩的呼吸聲，稍微轉頭就能看見他毫無防備的睡臉。
幾乎是不由自主地，無可忍耐地，樑子的手慢慢往一旁挪過去，很快就碰到了趙亮的手，然後一發不可收拾般，緩緩地，深深地握住了他。
樑子終於明白了緊張到心臟跳到嗓子眼是什麼感受，以至於沒有發現趙亮的呼吸已經變了頻率。
手心很快冒了汗，樑子以爲都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