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蘭家一行自途徑此處起就很意中,自建了房屋圍欄、馬圈菜地,至今已定居了一年多。
如今,只要是在邊陲小鎮上停留過的商隊都知道,這裏有一戶從外地遷來的人家,由一單親男子帶着三個年幼的兒女過活。
聽着勢弱,其實不然,他們的名頭可大着呢。
揚名緣由,一則是那男子的武力高超,驍勇能戰,初來之時就曾有幾個成夥的地痞流氓想要上前打壓欺辱,還沒摸近菜園子,就被發現了行跡。一打多毫不費力,流氓們哀哀叫饒,往後皆饒着蘭家的大門走。
二則,始於男子膝下的幼女。不到十歲之齡,醫藥造詣卻令幾個資深鎮醫都自愧不如,尤其是她製出的那些聞所未聞的藥品,功效比本土方子強了數倍不止。凡有難症,邊陲鎮民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尋她以求治癒。
人喫五穀,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輩子無病無災,也因此,再蠢的人都不會去得罪一名有本事的醫者。那些冒犯過蘭家的地痞們把腸子都悔青了,在蘭家人的面前愈發縮頭縮尾,恭順非常。
董閏和粟眠見他們這樣顧忌,一經商議,想出了一個借力的好法子。
某日,便由董閏與三五面熟的流氓“狹路相逢”,輕輕一拍隨身窄刀的刀柄,頗滿意地看到他們臉上的慌色,灑然笑道:
“過往的事情,想讓我不計較也行。我家粟眠擅於製藥醫人,只是這地方太小,生意也來得少。各位似乎與商道上的那些大哥們有點聯繫,既如此,就幫忙遞個話,如何?”
地痞們做了多年令人退避三舍的狠角色,威脅恐嚇、強取豪奪的事情沒少做,幫人捎帶消息卻還是頭一回。
姑且不論董閏是怎麼知道他們曾與盜匪勾結的,其中一人隱似領頭,便站了出來:“敢問,需要我們帶的是什麼話?若是有損已利,也不必多說了。”
董閏動動眉梢,“放心,對你們有利無害。”
他抱着臂,右手上食指與拇指互相捻了捻,“天下患疾者衆多,難醫者亦是。世人總贊醫者高風亮節,可我們家卻不是那等迂腐門戶,你只需傳出消息,蘭氏有錢則醫,概不賒賬,即可。”
幾個地痞你看我,我看你,正猶豫不決,一轉頭,卻不見了那男子。
這下,不傳也要傳了,之前被打折的胳膊和腿仍在隱隱作痛中。
只是不知,這家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敢放出“有錢則醫”的話,就不怕得罪一些不該得罪的人麼。
他們不知道的是,擱在半個月前,粟眠一家當然會對權貴豪強有所忌憚。但變故的發生,也就在這半個月裏而已。
粟眠不辭辛苦,分毫未有懈怠,終於將空間內所有的活性藥種都培育了出來。她想盡一切可用的手段,甚至爲其中百分之七十左右的藥材留下了一批更具活性的新藥種。
如今,空間藥田中已是種滿了各色奇異的藥材,遠望過去,豔麗者奪目,蔥鬱者鮮亮。它們雖然在形貌和名稱上與俗世的那些大有徑庭,但想在兩者藥效上找出一致之處,卻不難。
空間裏的藥材本身便有更好的效力,加之田地中的靈氣充分灌溉吸收,以及粟眠製藥時素來都有着妙絕的鞣製炮弄手法,想要替代升級一些俗世的藥方,簡直易如反掌。
邊陲之地魚龍混雜,倒也不失爲一個全力積攢根基的好地方。既能修行提升自我,還能救治傷病,比皇城那處規矩甚嚴的所在還要得心應手許多。
且說毒殺陶太監後,董閏便帶着全家奔逃。他們一家的畫像被兵士拿着到處張貼搜捕,可僅僅數月而已,皇帝就病重駕崩。其弟逼宮,囚禁了數個懦弱無能的皇子,在動亂紛爭中如火如荼地登了基。
陶太監生前風光無限,死後一身罵名,自然也無人會去追究他死於誰手了。
追捕雖然告一段落,蘭家人卻不着急回去。董閏在鍛體脫凡的章程上只剩下最後一步,他們自保能力已有,但所謂的天子腳下正值亂象,最易招惹是非,如何衡量抉擇,還需再考慮一番。
而種種考慮所指,仍是當初那個不曾明言於紙的約定。
“已經快兩年過去了,你說,那人會不會已然將我們拋在腦後了。”
董閏平日練刀煉體,都極勤快,有百草煉體湯相助後,整個人更是神采煥發,只極偶爾,望着外頭一輪明月,纔有這樣的感懷。
“我覺得不會。他不像悔信之人。”
這裏的“他”,指的當然就是長河無宣了。
董閏回頭看向粟眠,輕輕一嘆:“沒錯,急不得的事,多思反而令自己苦惱。”
粟眠曾在一處礦洞得了好處,使得空間升級,他們後來遠走皇城時,有心再繞路去過一次,可到達的時候,原地只剩下塌陷和瘡痍,想深入地底也不得其路。
邊陲有人專販消息,給出一定的好處便能獲取。販子所述,俗世各地除了各路爲爭奪利益而武鬥揭竿的人馬,卻是再沒有什麼萬衆矚目的異人異象了。
日子重新歸於平靜祥和,蘭家四口現今的生活不可謂不豐富。
粟眠每日清晨從空間中走出,將所製成藥拿於鎮上的藥房交易,又在相熟的醫師處坐鎮看診直到晌午,這纔回家,與董閏、鯉鯉及小弟一同喫飯。
午後則是教導弟妹習書練字的時間。鯉鯉如今大有長進,不僅把字認全了,還開始練習起御獸的口訣。再是小弟,雖還未起名,但一身稚童未鑄的好根骨不可浪費,祛雜簡易,鍛體就要從小抓起。小小的男童自一歲多起就日日有上好的湯藥泡澡,將來若入仙途,絕對大有裨益。
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誰也落不下這些好處。鯉鯉愛嬌不喜舞槍弄棒,但勁體煉身過後,渾身氣力足夠,小女娃腰肢柔韌,下個腰翻個小筋斗都不費事,她腿腳輕快,極適合走輕盈身法那類的路子。
粟眠的身條一日日地拔高抽條,旁人過了一年半的歲月,她哪怕沒有再像以往那般冒進,可綜合下來,也有差不多三年花費了去。
喫食上雖然一頓也不曾落過,加餐更是常有的事,董閏在一家子的伙食上花費了不少心思,可粟眠仍是一把極細的腕子,身形在三姐弟裏最是精瘦,彷彿風一吹就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