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兒,你是否願意留在村裏,爲大家診病?”

    方春從看出女孩對醫道頗有天賦,那日她看見虎奶奶嘴角留着涎水,神情痛苦,於是主動提出幫她瞧病,那時她雖然害怕,但還是鼓起勇氣解決了問題,這份膽識和善良讓他很是欣賞。

    女孩忙不迭地點頭,“我願意!”她是真心實意地想要留在這裏,爺爺已經不在了,她不想孤單一個人活下去。

    “那好。”他彎起眉眼也甚爲欣喜,“從今往後,你就是我村的正式居民了。”他牽起女孩朝外走,兩人來到村落中央的那棵大槐樹旁。

    屠沽兒擡眼望着這棵參天大樹,大槐樹枝條縱橫,猶如傘蓋一樣向兩旁延伸,雖然現在還是寒冬,樹上沒了葉子,不過她可以想象當春天來臨時,這裏會是怎樣的枝繁葉茂。不過這棵樹最奇特之處還在於它的樹枝上飄飄蕩蕩着許多紅色的紙條,女孩一直不知道這是用來做什麼的。

    就在此時,方春從搖響了樹下懸掛的銅鈴,他將法力注入其中,那聲音就似波浪般傳出去很遠,不一會兒,樹下就聚攏了圍觀的村民,他們都竊竊私語,猜測着村長要幹什麼。

    “幹嘛呀這是?”不消片刻,連出村的胡素素也出現了,她走到半路,聽見鈴聲,就趕了回來。

    方春從見人已到齊,於是朗聲宣佈,“屠沽兒今日正式成爲我村村民,衆位歡迎。”

    周圍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並不是所有的村民都與女孩接觸過,他們只知道村子不久前闖進了一個小女孩,可惜她身上毫無人味兒,聞着就不好喫,一身人形也沒有其他真身,不知道是何物,不過村長既然收留了她,那他們也沒有異議。

    胡素素巴掌拍得倒起勁,她一把摟過女孩,興奮地說道,“太好了,以後有你給我們瞧病,就再也不用喫什麼勞什子的野草了。”

    妖獸也是獸,他們大多數成精後也還是遵循身爲猛獸時的習慣,有病了就啃點路邊的草藥,能不能治好純看造化,一些歷練後有大本領的妖獸也會學習人間的醫理,可他們不是做世外隱士就是隻給有錢有勢的同類看病,像村裏這羣鄉巴佬,只能聽天由命,靠自己的本事了。

    “素素姐,我一定好好學習醫道,不辜負你們。”女孩站在樹下,紅着臉向大家承諾,人羣中又陸續響起讚許聲,大家都在慢慢認可她。

    方春從欣慰地頷首,他接着道,“沽兒,我須取你雙耳垂上的血塗於紙上,你且忍一下。”

    說罷,他便從袖中取出雪白箋紙,指尖左右各一劃,就將女孩的兩耳垂劃破,他迅速沾取血液,這紙有他的靈力加持,只需少許鮮血,就能迅速化爲紅色,他拖着紙,在其上用法力寫下屠沽兒的名字,那字跡由金轉淡而後迅速消隱,方春從最後擡指一彈,只見那紅紙就飄飄悠悠地掛上了枝頭。

    這樹上的每一張紅紙都寫有一個村民的名號,它是一種見證,也是生死的預兆。

    入村儀式結束了,衆人各自四散回家,屠沽兒也與方春從和胡素素作別,走在村中小徑中,慢慢返回自己的小屋。

    她走在路上,穿過一座座奇形怪狀的屋舍,村長告訴她,這些房屋都是村中居民自己建的,高矮大小材質都不一樣,她有一日路過朱老五的茅草棚,沒想到第二日草棚就被大風颳散了架,這位朱大哥只能唉聲嘆氣地重新摞草搭窩。

    最讓她喫驚的還屬胡素素的家,她剛來的那幾天,一直在村長家養病,一日那狐狸精趁人不備把女孩偷偷抱出來,拐帶回家。屠沽兒在迷濛中感覺自己似乎來到了一座恢弘大氣的豪宅,雕樑畫棟宛若仙閣,那仙子一般的美人姐姐親手給她端來了各種點心,那精緻的糕點看着就好喫,女孩坐在秀紅描金的枕蓆間就要一口喫下去,可胡素素剛把東西遞到她嘴邊,一道金光閃過,眼前的一切就即可化爲烏有。

    “素素,她還病着,你不要戲弄她。”方春從站在近前,皺着眉看着狐狸精。

    胡素素蹙眉嬌嗔,“村長,我就是逗她玩玩,看把你緊張的。”她無所謂地扔掉手中的雜草,女孩這才發現自己剛纔差點就喫下了枯草變得點心。

    屠沽兒又驚叫一聲,此時哪還有什麼深宅大院,她現在竟然坐在了一座大墳包上,而胡素素還變爲原形,有着四條毛絨絨大尾巴的身子在墳堆上竄來竄去。女孩受驚過度,迅速跑回方春從身邊,蜷縮身體瑟瑟發抖。

    村長望着奔跑的大狐狸,一臉孺子不可教也,“素素,我說了很多次,你要建所房子。”他看着這個極其敷衍有礙觀瞻的大墳堆,感嘆村容村貌要接着加強。

    胡素素又變回人形,她倚在方春從身上,撒嬌道,“村長,我們狐狸哪會建什麼房子”她勾起男子的衣帶把玩,笑得更加勾魂攝魄,“要不,我和你住一起算了。”

    方春從神色平靜,他拂開女子,拉着屠沽兒轉身就走,徒留某狐狸在原地跺腳。胡素素心道,他們狐精一族一向是住在墳地裏,要不就霸佔着凡人的房子不走,千百年來,哪有自己建屋子的道理?這條鯉魚精真會難爲人。

    女孩和村長慢慢返程回家,他的居所是一座竹屋,陳設簡單但潔淨,屠沽兒來後,方春從就把唯一的牀鋪讓給了她,自己則在外間打坐或是離家,女孩很愧疚,希望自己快點好起來,把這裏還給村長。

    她想着胡素素,原來村中人都是自建房舍的,那她以後要蓋一座怎樣的房子呢?她從來沒造過房屋,不知道可不可以請教村長

    這時候,方春從停下了腳步,他指着面前的一座低矮小屋對女孩道,“沽兒,這屋子暫無主人,你病好之後,就住在這裏吧”

    記憶與現實重疊,屠沽兒放下回憶,真的回到了那座小屋前,村長說她可以暫且住在這裏,等原主人回來了,他們再行商議。女孩推門走了進去,這是一座用黃泥糊出來的屋子,用茅草做頂,還算結實,就是低矮的可以,她要是再長大點,住着就難受了。

    夜已見深,她稍微灑掃一番,就熄滅燭火睡去了。

    月光清冷,寒意無邊,忽然之間,小屋的木門被無端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猛地竄了進來。屠沽兒睡得很沉,她躺在牀上,裹緊被子,只把臉稍微露出一點,冷風漸漸吹進來,她眉頭皺了一皺,似乎要轉醒,就在這時,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鑽進了被子裏,使她猛地驚醒。

    女孩一把將被子掀開,藉着月光,她看見自己身邊有一隻渾圓的白色物什,待她再湊近一瞧,原來鑽進來的竟然是一隻雪白的兔子,她剛要鬆口氣,那白兔就倏地變化成一個等大的小人,氣勢洶洶地掐着腰質問她。

    “你是誰?爲何在我的家裏?”

    屠沽兒怔愣片刻,那小人長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女娃娃似的面容,不過她氣勢很足,小小的身體似乎蘊含巨大的能量。

    這應該是隻兔子精,而且也是這間小屋原本的主人了。

    “對不起。”女孩誠懇道歉,她將自己如何來到村子,如何住進這裏的來龍去脈簡單地說與小人聽,那小兔子抱着小手,漸漸不再惱怒。

    原來是村長讓她住進來的,小兔子精緩緩打量女孩,以前是有這種情況出現的,她外出時間一長,總有一些小精怪會暫時住到她家裏來,不過眼前這個

    “咦?你是個什麼呀?”兔子精湊近屠沽兒左嗅右聞,也沒分辨出她是何物,“你變回原身給我瞧瞧。”

    女孩爲難了,她哪有什麼原身,她支支吾吾道,“我,我沒有我不會變”

    兔子精又抱起小手,一屁股坐在牀褥上,她和女孩面面相覷,不過半天功夫過去,她也沒研究清楚眼前這個外表人身的女孩究竟是什麼。

    “哈~”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算了,她今日趕了很多路,現下早就困了,有什麼事明天再去問村長吧。

    還沒等屠沽兒反應過來,兔子精就又變回雪白小兔,她趴在女孩枕頭一側,安安穩穩地就要睡去。女孩見她如此,也只好重新蓋上被子,睡在一旁。

    “那個,兔兔”屠沽兒感激她沒有趕她走,“你可有名字嗎?”

    兔子砸吧幾下嘴,“你叫我圓圓就行。”

    “嗯,謝謝你圓圓。”女孩躺下後也睡意涌起,她把被子拉起,蓋了一點在小兔身上,一人一兔就這樣沉沉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屠沽兒就被鼻端的瘙癢弄醒了。

    “阿嚏!”她打了個小噴嚏,揉揉眼睛睜開來。

    眼前又是昨夜那隻兔子精,她此時又變成女娃娃模樣,趴在沽兒身上,玩着她的頭髮。

    “你醒了?”兔子精圓圓問道,“你可會弄喫的?”她這一路上風餐露宿的,只能像只真兔子一樣啃些菜幫爛葉子,她早就想喫頓好的了。

    屠沽兒點點頭,“我們去方大哥那裏吧。”村子中只有方春從的竹屋裏有生火做飯的竈臺,她們想喫熱乎的食物就只能去那裏。

    圓圓從牀上跳下來,女孩疊起被子,簡單洗了臉梳好髮髻就隨她一起出門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