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明健走在一望無垠的田野上,忙活的人在這飯點時刻紛紛上了地,抖了抖一身泥然後去水缸舀水清洗。

    迎面走來的村民身上衣服無不是補丁,他們穿着的雖稱不上衣裳襤褸,但也稱得上是樸素中的樸素,個個膚色被豔陽曬的黝黑透亮,微笑間,那牙齒,也被襯得白亮白亮,讓劉明健莫名的聯想到某個牙膏廣告。

    在這樣的大環境中,僅僅的幾抹黃白就顯得格外的突出了,一看就是剛來不久的知青。看老鄉們和他們之間的距離就知道。

    鄉民與知青們素來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涇渭分明關係,知青們瞧不起鄉民們的粗俗,鄉民們瞧不起知青們的清高。除非是一同上工過或是熟悉的,否則頂多是點了個頭,敷衍的打了聲招呼了事。

    不過隨着劉明健的到來,鄉民們紛紛停下了手頭上的活計,手也不住拍拂着身上的泥,就想給對方留下好印象。

    “叔爺,送飯給太叔奶啊!”五六十歲的大爺大媽熱情的打着招呼。

    “太叔爺,送飯呀。”小夥子們熱呼的問着。他們在劉家村裏的輩分還算高,更低的不好意思喊劉明健一個比他們還要小十來歲的娃娃玄叔爺,只能悶着腦袋和劉明健打招呼,真是一羣可愛的人。

    劉明健來給謝蓮花送飯的,在他們北方農村有句俗語叫“三春不如一秋忙,三夏忙斷腚肝腸”,話雖粗,卻道出了三夏生產的緊迫性,所謂三夏,是指農業生產的的“夏收、夏種、夏管”,其實,最不讓嗆的夏收和夏種,當地也說搶收和搶種,因爲搶收和搶種都是趕時節的,所以片刻也耽誤不得。謝蓮花所在的曬穀場離他們家也有一段距離,平時都是帶飯的。只是這兩月,劉明建暑假放假,自覺承擔了給謝蓮花送飯的責任,順便來幫她做點事情。

    劉明健的小麥色膚色就是這麼形成的,他本來的皮膚可白了,兩個月下來,哪怕有這系統的幫助,他皮膚的顏色也不由的深了些。

    前世作爲一個愛白如命的女孩,哪怕如今成了男孩子,劉明健對自己的皮膚顏色也是極爲看重的,只是如今只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就得收割犁田插秧兼曬穀,這般高密度的勞作,哪怕謝蓮花是個刻苦的性子,如此辛勞根本禁不住。作爲她的兒子,能幫忙分擔一點就分擔一點吧!不過他很快就要開學了,能幫忙的日子也不多了。

    好在現在已經是1974年八月底,三夏已經進入了尾聲。曬穀場的活計相對其它工作來說輕鬆又簡單,哪怕沒有他的幫助,謝蓮花應該也能應付了。

    可這所謂的輕鬆簡單也只是相對而言的,每半小時到一個小時就得給地上穀子翻面,從左到右,從邊上到邊下,一輪完後時間又到的繼續接着,根本沒有所謂的休息時間。

    況且曬穀曬穀,顧名思義就是讓稻穀充份曬乾,所以除了糧倉那僅有的幾顆樹外,周圍愣是一顆樹也沒。

    八月驕陽似火,站在曬穀場上,如被架在烤爐般,又熱又灼人。

    劉明健第一次幫謝蓮花曬穀子的時候,因爲沒有注意,被曬的差點中暑。後來有了被曬的頭暈腦脹的經驗,他來上工時便換上長袖,脖子也多了條毛巾,就連頭上也戴了頂在家裏的雜物間拿的草帽。不止他戴,他還要求謝蓮花戴,因爲這樣的全副武裝對幹活效率有幫助雪蓮花漸漸的也接受了兒子的建議。

    不過八月底是一年當中最熱而且最悶的時候,謝蓮花那怕這樣的全副武裝,人還是被豔陽曬的暈乎乎的。

    謝蓮花也不是什麼悶頭傻乾的人,受不了的當頭就跑去大樹底下喝水休息。活兒什麼時候都能幹,人可不能倒下。因爲她在村子裏的輩分高,劉明健又幫過村子大忙。因此,人們也沒說什麼,畢竟該謝蓮花乾的她也沒少幹。

    “娘,喫午飯啦──”

    日正當中,此時曬穀場上翻着稻穀的人聞得這聲喚,無不擡頭朝發聲處望去。

    謝蓮花後知後覺的緩緩擡頭,隨後朝來人揚了揚手,高聲應道:“好。”

    少年的聲音低沉渾厚,富有磁性,是那麼的乾淨,惹的一衆女知青異彩連連。她們紛紛停下了手頭的活計,順着聲音望向聲源處。

    那是一個極爲好看的男孩子,濃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有着一雙像朝露一樣清澈的眼睛,英挺的鼻樑,像玫瑰花瓣一樣粉嫩的嘴脣。小麥色的皮膚沒有讓他的顏值下降,反而讓他顯得更加陽光俊美。

    哪怕不是第一次看到蓮花嬸的大兒子,這些女知青有一個算一個的都看花了眼,他們死死的將眼睛盯在劉明健身上,哪怕謝蓮花和劉明健已經走遠了,她們依舊如此。

    “桂花嬸,他是誰呀?怎麼從來都沒見過他?”

    虛弱得似貓叫般的聲音,一點精氣神也沒有,被叫的李桂花視線望去陸璐那,只見那張白嫩嫩的小臉在這樣的驕陽天下微白,眉心不由得跳了跳。

    她雖然是看不上知青們在農忙時老是以身體不適的病體名義到曬穀場上掙這清閒工分,可真看人這般時,心中的不滿多少去了幾分。

    同時還有一層擔憂,擔心這人要是再度像昨天那樣暈倒,可就不美了。畢竟這些下鄉來的知青要是出了什麼事,責任的就是她男人。忘了說,她男人就是劉家村第三大隊的隊長,專門管他們這一塊的。

    李桂花就怕陸璐這樣,便道:“陸知青,到飯點了,你也快回去喫飯吧!你要是不舒服在家休息也是行的,可別逞強呀!至於明健叔爺,別看他長得這麼高,實際上才十四歲,和你可差着歲數呢!你們倆不合適。”

    開玩笑,明健叔爺可是他們劉家村一對一的小夥子,又有一手那麼好的醫術,十里八村喜歡他們明健叔爺的好姑娘多了去了對這個陸璐,她憐憫歸憐憫,想沾染他們明健叔爺,想都別想。

    正打算和她進一步打聽少年消息的陸璐聞言愣了下,隨後露出了個淡笑,“好的,桂花嬸,我要是下午沒來,麻煩您幫我跟隊長請個假。”

    陸璐笑起來的樣子最爲動人,兩片薄薄的嘴脣在笑,長長的眼睛在笑,腮上兩個陷得很舉動的酒窩也在笑,整個人透着一股說不出的溫柔軟和感。李桂花沒有女兒,家裏只有幾個皮小子整上跳下躥,此時此刻不免被陸璐這笑晃花了眼。

    這丫頭,長的可真俊。不過就算這樣,還是配不上我們明健叔爺,就她這嬌嬌弱弱的模樣,明健叔爺如果娶了她肯定會被拖死的。

    得了桂花嬸一聲‘好勒’的應允,陸璐將手上竹耙搭到邊上放好,然後小步小步的移向她所住的知青點。劉明健和謝蓮花此時正在較遠處的一棵大樹下喫飯,臉正對着她的方向。

    少年擁有彷彿精雕細琢般的臉龐,英挺、秀美的鼻子和櫻花般的脣色。他嘴脣的弧角相當完美,似乎隨時都帶着笑容。這種微笑,似乎能讓陽光猛地從雲層裏撥開陰暗,一下子就照射進來,溫和而又自若。

    陸璐看着看着,不由得有些看呆,直到劉明健若有所感的看了她一眼,陸璐的臉陡然一紅,急勿勿的跑掉了。

    同是在曬穀場上忙活的二孬媳婦見狀,悄悄的挪向了李桂花。

    “桂花嬸,陸知青這就回去喫飯啦?”見李桂花點頭,二孬媳婦皺眉,“這曬穀場上誰不是自帶飯盒輪流喫跟休息,她倒好,直接回去了!還盯着太叔爺一個勁的看,一個大姑娘的,也不知道要點臉。”

    曬穀場上確實是這樣輪流,然而人家知青是喫集體飯的,怎麼帶飯盒?再說了,知青的工作調動很頻繁,說不定明天她就不在這裏幹了,沒必要這麼計較。

    李桂花瞅了二孬媳婦一眼,邊翻着地上稻穀邊沒好氣道:“咱們明健叔爺打小就有主意,這種不能幹活身體又弱的知青纔看不上。至於幹活,她才幹一天,沒準明天就被大隊長調去別的地方幹活了,左右礙不着你什麼事,你捏着不放個啥?萬一人要出個什麼事,你擔責任啊!再說了人家喫集體飯的,你懂啥叫集體嗎?還有,你要不要去喫飯?不去的話我要去了。”

    “欸喲~我去,我這就去。”

    ……

    陸璐到知青點的時候,其他知青已經到齊了,他們同樣看不慣嬌嬌弱弱的陸璐,只是礙於所謂的集體主義,不得不強忍着餓意等她。此時見她到了,立馬抓起筷子喫起來,他們下午還有工要做,沒那個閒工夫等她動筷子。

    等到陸璐坐在桌子上,拿起筷子的時候,飯菜已經被搶完了大半,她也顧不得想那個少年了,急匆匆的拿起碗筷,將飯菜往自己往裏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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