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沒讀懂他的意思，以爲他是道謝，於是又擡手摸了摸他的腦袋，這次還來回呼擼兩把，笑道：“不用謝我。”
魘可沒想着謝他，但他又說不上話，只能用更加幽怨的眼神看他。
外面的雪下到晚上的時候才停，小乞丐拿碗收了一碗雪進屋，化了半碗水，小乞丐喝了一半，留了一半給魘。
魘沒打算喝水，但小乞丐的眼神太過熱烈，他感覺如果他不喝，等會兒他就能像喂包子那樣給他灌下去。
不得已，魘喝完了碗裏剩下的水，在小乞丐滿意的眼神裏，他躺倒一旁，不肯再動了。
小乞丐湊上去看他的爪子，被那個人咬出來的傷口似乎已經癒合了，那處只凝滯着一點血的顏色，他上手搓了搓，血痂乾裂脫落下來。
“你命真大。”小乞丐評價道，“這樣也沒死，傷口好得也快。”
魘眼神淡淡掃了他一眼，心想：難不成救我也是打着死了喫我肉的打算？
小乞丐看見了他眼神，又道：“你看我幹什麼，我說的不是實話嗎？”
魘把眼神收回去，知道這小孩兒大概永遠也讀不懂他的意思，於是半閉着眼養神。
小乞丐湊到他面前，“既然你活了，就是我的狗狗了，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說完，又自顧自說話，“我是有姓的，姓方，但我沒有名字，我也沒幫人取過名字，你的名字我就更不會取了，要不這樣，你就叫小狗，怎麼樣？方小狗！”
不怎麼樣。魘抖了抖自己的身體，想讓他好好看看，哪家的狗長這樣的，他看起來很像狗嗎？
小乞丐眼神留意到他尾巴隨着身體一起擺動，笑道：“我就知道你喜歡，人家說小狗高興就搖尾巴。”
魘：……
他不想和這小孩兒交流了。
小乞丐卻很滿意這個名字，唸叨了幾遍方小狗，他滿意地躺好，拍了拍自己旁邊的空位置，“過來睡覺了，方小狗。”
魘站在一旁側目看他，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
小狗身上暖烘烘的，小乞丐覺得自己撿對了，這樣說不定他可以好好度過這個冬天。
這天晚上，小男孩做了一個關於火爐的美夢，他夢到自己得到了一個怎麼也不會熄滅的火爐，火爐裏永遠燃着明黃色的火焰，溫暖舒適。
他的手腳都不太聽話，睡到後半夜直接上下纏住了小狗。
魘被他的睡姿弄得頗爲無語，但他再次嗅到了那股溫暖的氣息，這個男孩兒，似乎擁有在苦難中依舊做美夢的能力。
魘決定留下來，畢竟這可是難得的長期飯票。
飯票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小狗的情況好像更好了一點，他看起來完全不想是一隻昨天還瀕死的小狗，甚至，這傢伙好像……胖了點。
他下意識就去摸自己懷裏那個剩下的包子，但隨即想到小狗打死不願意喫包子的情景，想着對方大概不會偷喫。
他上前圍着小狗轉了兩圈，嘖嘖稱奇，“你是不是長胖了？可只是睡了一覺？”
魘任他觀摩，並沒有躲閃的意思。
“不過你這樣，可能會被人盯上的。”小乞丐想了想昨天那個都死了還要咬在小狗腿上那個死人，有點後怕，“今天出太陽了，我要出去看看，你就待在這裏吧。”
魘本來就不願意和他出去跑，聽到這話，立刻找了個角落坐下。
小乞丐給收拾好行裝跑了出去，魘就在草屋裏盤算休息。
他盤算着有了這個飯票之後，大概還有多久能夠化形，他現在的身體非常不方便，不能和人類交流，而且非常脆弱，很容易受傷。
保持這個形象的時候，他沒辦法使用任何法力，所有的力氣似乎都被攢到了一起，等着他正式化形的那天。
如果他願意接納人類的夢魘之力，那無疑這不算是一個難題，可對他這樣的異類來說，這是一個極大的挑戰，他只想要美夢，這樣，他的身邊就只有一個小乞丐這麼一個力量的源，太少了。
如果按照他現在的恢復速度來看，多則七八年，少則三五年。這段時間，他只能給這小孩當個跟寵，有點難受。
暫時沒有更好的計劃，跟寵就跟寵，到時候他不在這小孩兒面前化人形就是，以後誰也不會知道這事。他想好了計劃，剛想要站起來看看外面的情況，突然感覺有點噁心，想吐。
他兀自撞開了門，出去吐了昏天黑地，然後默默趴回屋子裏，想着今天無論如何不能再喫東西了。
小乞丐是傍晚回來的，他臉上不知道從哪沾染了幾塊灰，衣服也溼了幾塊，像是摔了。
魘今天剛剛打算完做人家的跟寵，這會兒也想着盡跟寵的義務，默默走上去看着他，算是迎接他回家。
小乞丐高興地很，摸了摸他的頭，一臉欣喜道：“知道我今天碰見什麼了嗎？”
他知道小狗不能答話，就兀自把懷裏的東西掏了出來，是兩個不知道什麼食材做成的餅子，有點發黑，“有一路商隊打這過，我給他們指了路，然後他們就給我喫的了。”
說完，小乞丐兀自坐下，有點喪氣，“可是隻有兩個，我喫一個，你喫一個，明天就沒有得吃了。”
魘打定了主意不喫他的東西，聽見他這話往一邊走了幾步，讓他看到自己的態度。
“我不是這個意思的。”小乞丐追着他過來，“我就是捨不得，但我沒有不給你喫的意思。”
說完他大方遞了一個過去，“你喫，你喫。”
魘不想搭理他，但想到還要傍人家大腿就軟了點，用鼻子推了推那張餅，把他推回小乞丐面前。
“可是你不喫飯會餓死的。”小乞丐堅持遞過來。
魘沒了耐心，猛地站起來走到另一個角落去，離得遠遠的。
小乞丐在內心給小狗腦補了一場感人大戲，小狗忠心護主，不惜自己餓肚子。他把自己感動得稀里嘩啦，更加堅定要分一個給小狗，拿着餅就追了上去。
一人一魔在屋子裏轉了三圈，小乞丐累得直喘氣，最後把東西吃了，另一個就放在自己身邊，讓小狗餓了就喫，千萬不要爲了自己餓死。
魘真的想看看這孩子腦子裏到底在想些什麼，這個關頭不抓緊保命，裝什麼大方，他不在意地在房間的另外一頭睡下，等小乞丐睡熟了，他才慢慢踱步上前，輕輕躺在小乞丐身邊。
睡夢中的小乞丐正在做一場不缺喫的的美夢，夢裏他和他的小狗面前都擺了一堆餅，可以隨便喫。
他隨手往面前抓了抓，抓到一個軟軟的東西，一口咬了上去。
魘無奈地睜開眼睛，把自己的耳朵從小乞丐嘴裏拽出來，拽的時候小心翼翼，唯恐把小乞丐驚醒了，否則，他就感受不到那股美夢的力量了。
這樣的日子過到第五天的時候，小乞丐才知道自己的小狗是一隻不用喫東西也能非常有精神的神奇小狗，像是上天送給他的免費小火爐。
每天晚上和小狗一起睡覺的時候，他都不用擔心自己會冷，因爲小狗永遠是暖暖的，熱熱的。
小狗偶爾也這和他一起出去，雪化得已經差不多了，路上的屍體不知道被誰清理了，這個小城甚至因爲少了一些乞丐變得更好了一些。
聽說上面安排了賑災，但是一直聽說，到現在也沒看到糧食，大家不再寄希望於聽說，開始竭盡所能蒐羅家裏的最後一點喫的，以求安穩度過這個冬天。
這個時候還有餘糧的地方只有一些老爺的府邸，小乞丐餓了兩天之後，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了，打算幹一票大的。
這次他小狗跟着一起，他讓小狗留在牆外替他把門望風，有人靠近就立馬用叫聲通知他，他翻牆過去，進後廚偷東西喫。
小乞丐覺得自己的計劃萬無一失，踩好點，他騎着牆往院子裏看，剛剛找準位置，就聽見有人大喝一聲，“抓小賊！”
人家的人都發現他了，小狗居然一聲都沒叫，小乞丐嚇得從牆上一躍而下，差點崴了腳，他的小狗就坐在牆邊看着他。
他來不及教訓，打了個手勢就往前跑。
幸好他的偷盜行爲還沒有付諸行動，所以那個抓賊的沒有窮追不捨，他們僥倖逃過一劫。
小乞丐氣還沒喘勻，就看着跟在他後面的狗狗，質問：“方小狗，我不是讓你給我望風嗎，怎麼你不叫呢？”
魘就站在那聽他訓，過了一會兒，只聽小乞丐道：“我好像沒聽你叫過，你該不會不會叫吧？”
魘立刻從他的臉上讀到了某種遺憾，然後這小孩兒突發奇想，興奮地擡起頭來，“我想到了，我！我教你狗叫好不好！”
魘：……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