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可能不學,魘的心裏話小乞丐又聽不見,加上他很會纏人,帶着魘回去的一路上都在學狗叫,他叫一聲就看一眼一旁的小狗,然後用鼓勵的眼神讓魘也試試。

    魘是上古天魔,一等一的尊貴,再怎麼也不可能學狗叫,所以小孩兒的眼神他全當看不見,無聊對方怎麼撒嬌耍賴,他都當自己是個啞巴。

    結果小乞丐一點也不懈怠,回家之後捧着狗頭教,“你看我嘴型,張嘴,汪!”

    魘翻了個白眼。

    小乞丐不屈不撓,直接上手,開始企圖手動發聲,“很簡單的,來,你張嘴!”

    魘差點一口就咬下去了,但想起來這是自己飯票,忍了。

    他忍了半天,見這小孩兒沒一點放棄的意思,還越來越有興致了,他忍無可忍,扭頭去一邊睡覺。

    小乞丐默默躺到他旁邊去,苦口婆心,“小狗狗,不要不好意思啊,你不會叫人家會看不起你的,萬一以後你被別的狗狗欺負了怎麼辦?”

    魘在心裏和他吵架,我是魔,哪個狗膽子這麼大敢欺負我?

    “哎,算啦,反正馬上我就要被餓死了,我以後沒辦法保護你了,一想起來你以後要被別的狗狗欺負,我就難過。”小乞丐裝模作樣抹了兩把眼淚,全都抹在魘的後脖頸那裏,弄得噁心巴拉。

    魘被他煩的沒辦法,轉過身瞪着他,張嘴輕輕出了一聲,“汪。”

    小乞丐摟住自家小狗的脖子,興奮地喊:“我的小狗會叫了。”

    他高興完,繼續看向魘,“再叫一聲。”

    天魔的吼聲震天,如同兇獸,這聲是他從嗓子眼裏硬擠出來哄小孩兒的,再來沒有,他這次真的閉目養神,不肯出聲了。

    -

    小乞丐開始儘量不出門,因爲這個冬天比他想象得要難熬得多。

    臨近過年,他終於出了一次門,但依舊沒什麼收穫,番陽城幾乎成了一座空城,小乞丐開始依舊待在小小的草屋裏,一日日睡覺。

    但依舊會餓,餓的時候,小乞丐就抱着狗狗靠說話轉移注意力。

    經常不知道咕噥着什麼就又睡着了,他做的夢越來越多,經常會夢到自己小時候的事。

    這個小屋是爺爺留給他的,他從小沒見過自己的父母,是爺爺把他養大,後來爺爺去世,他自然而然開始獨自生活。

    可惜他太小了,沒辦法幹活,所以只能靠別人接濟過活,今年顆粒無收之後,之前那些可憐他的嬸子們自己都顧不上,自然也沒人願意接濟他,他才過成了這個樣子。

    屋子裏原本有的幾件傢俱被他賣去換了喫的,現在這件草屋就是他的全部了。

    爺爺姓方,把姓傳給他,沒取名字,一直喊他臭小子。

    老人沒讀過書,也請不起別人幫取名字,說讓他以後長大了自己給自己取名字,取個好聽的名字,現在不取名字,是爲了以後不丟人。

    小乞丐一直覺得自己可以好好活着,這會兒難得升起一點悲觀的情緒,他想自己可能沒辦法長大了,或許再過幾晚,他就能和爺爺團聚了。

    他還做夢夢到自己在讀書,手裏拿了一本厚厚的大書在翻看,剛看到精彩的地方,突然被門口的響動驚醒了。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的狗狗不在身邊。

    這麼冷的天,不躺在屋子裏,難道出去了,小乞丐起身扶牆,往門口的方向走過去。

    剛剛的聲音又響了一次,這次門被撞開了,小乞丐走過去,就看到自己的狗狗站在門口。

    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落了雪,狗狗身上沾了白色的雪沫子,眼睛半眯着,嘴裏咬着一隻巨大的,不知哪裏弄來的野豬腿。

    在小乞丐的注視下,狗狗抖了抖背,將身上的雪抖落乾淨,然後緩步進屋。

    狗狗走進來,將那隻血淋淋的野豬腿放到他面前,然後慢慢往裏走了兩步,疲憊地坐在了地上。

    嚴格來說,那不是一條野豬腿,而是半隻野豬,大概是整個刁不動,所以他撕掉了最大的一塊肉給他帶了回來。

    小乞丐被驚得半天沒緩過神來,過來半天才把們關上,然後看向一邊正在休息的狗狗。

    他衝過去一把抱住了自己的狗狗,上下摸了摸,“受傷了嗎,你怎麼能打過野豬的,還特意給我帶喫的,你也太厲害了!”

    魘心裏想,區區野豬,我能咬死十隻不喘氣。

    不過他沒辦法說出來,只能仰着頭讓小乞丐明白他的意思。

    小乞丐抱着他的頭使勁揉了揉,“可是附近應該也沒有大樹林,你去哪找到的野豬,就算有野豬也被人打完了,你到底去哪了?”

    魘偏了偏頭,看了看他帶回來的肉,心說你管我去哪了,我日行千里,多跑點路也累不着,趕緊喫吧。

    小乞丐感覺自己的狗狗是想說些什麼的,但他讀不懂,只能瞎猜,“是要我先喫嗎?”

    魘晃晃腦袋,滿意地點點頭,感覺這小孩兒還挺會看眼色的。

    小乞丐開始着手處理那塊肉,他手上有小刀,將豬肉用小刀劃開,然後弄成長條,屋子裏支了一個小小的火堆,袈了一個小小的陶罐,加上雪一起進去煮。

    可惜沒有調料,而且不能烤,因爲草屋太低了,在屋子裏烤東西可能會着火,外面又太冷。

    肉煮熟的時候,小乞丐往自己嘴裏塞了兩口,完全吃不出來好不好喫,感覺力氣恢復了一點,立刻拿了一塊遞給小狗,“喫肉!”

    他的小狗一直都沒喫過任何東西,雖然這件事很神奇,但是他還是很擔心,喫東西是證明活着的一種方式,他害怕一覺醒來狗狗就不見了。

    魘不打算理他,他今天消耗了太多力氣,需要安心休息一會兒,他在等着小孩兒睡覺,然後做一個美夢。這比眼前這塊肉的作用大得多。

    但小孩兒很堅持,固執地舉着那塊肉放到他嘴邊去。

    魘不耐煩地甩了甩頭,然後轉了個方向,用行動示意自己不需要這東西。

    “我有點害怕。”魘聽見小孩兒在他身後說話,聲音微微有點顫抖,“你會不會只是我做的夢,要不然怎麼你不用喫東西,也不會叫,你明明看起來是一隻小狗,可你又不是。”

    魘轉過身看着他。

    小乞丐蹲下身,把自己手裏那塊肉吞了一半,然後把另外一半放到狗狗面前,“我們能不能一起喫東西?”

    魘想了想,還是往前湊了湊,用牙齒咬住了那一小塊肉,慢慢吞了下去。

    白水煮的東西很難喫,這塊肉的血水也沒有處理乾淨,喫起來有點腥,魘嚥下去的時候想,以後自己還是找點好喫的東西來,畢竟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喫。

    野豬腿還剩下一半的時候,新年到了。

    小乞丐把狗狗這幾天帶給他的野雞和魚都掛了起來,他去街上用一點野豬肉換了調味料,終於在過年之前試出了最好喫的味道。

    他學會將血腥的肉先用水煮一會兒,然後再慢慢燉,這樣喫起來不會醒。

    這麼一來,他們缺的就是乾柴,小乞丐每天出去兩次,每次都會抱回來一小捆細碎的樹枝,狗狗就留在家裏看着門,因爲家裏多了很多喫的,他留守在這裏防小偷。

    番陽城家家戶戶都緊閉房門,即使是新年,所有人也都閉門不出,門上連個紅燈籠也沒心思掛。

    小乞丐本來想讓自己家裏熱鬧一點,但最後也沒想到到底要在哪裏添上年味,於是忍着寒風去河邊脫了自己最外面的那層衣服,洗乾淨了,晚上做飯的時候烤乾。

    大年初一早上,衣服剛好乾了,他就當是新衣服穿上,算是過年。

    早上開始,小乞丐把狗狗叫醒,然後在地上臨時掃了一塊乾淨的地方,把精心準備的肉放到空地上,然後拉着狗狗一起磕頭。

    魘不知道人間風俗,但見小孩兒這麼重視,也知道是個重要的日子,所以任他擺弄,小孩兒磕頭的時候他就在旁邊趴着,等他嗑完了,他順嘴一咬,擰下來大半塊肉。

    這幾天喫的東西越來越多,他也覺得人間的東西偶爾也可以喫兩口,味道還不錯。

    小乞丐立馬上前攔着,“不行,這是供奉,要等香燃完了才能喫。”

    魘不以爲然,拿眼睛斜了斜那個簡易的神臺,意思再明顯不過,這哪有香?

    小乞丐有點不好意思,他撓頭笑了笑,“我到處問了,都說這時候沒有香火,給東西也換不來,只能先這樣了,你等等再喫嘛!”

    最近這幾天有了肉喫,小孩兒臉上明顯些多了點肉,加上剛剛洗乾淨了臉,看着也乾乾淨淨的,笑起來特別漂亮。

    魘盯着他的笑臉看了看,感覺自己這飯票被自己喂得不錯,他比較滿意。

    “我們等會兒出去好不好?”小乞丐也看着小狗,“畢竟是過年呢,去看看我爺爺。”

    魘聽過小孩兒說過爺爺的事,知道他說的意思是去掃墓,並沒有什麼異議,他轉頭看了看供奉,又看了看小孩兒,意思是能吃了嗎?

    小孩兒點點頭,主動把剩下半塊肉拿起來撕成兩半,一半塞自己嘴裏,另外一半放狗狗嘴裏。

    家裏沒東西需要收拾,倆人喫完了東西,就去掃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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